向阳花
江方濂点了点头,还帮着阿芹将东西送到了楼梯口,就在阿芹要离开前,她神神秘秘地指着里面那家的铁门。
“那家,是我另外一个租客,脾气不大好,纹纹身混社会的,出门都随时带着刀,楼下的小混混都得听他的,你可得小心点,平时你别主动招惹他,别跟他接触,就问题不大。”
江方濂一听到 “纹身” 这两个字,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寒颤,又莫名想起刚刚在茶楼门口的男人,又是刀又是混社会的,这样的人,他只想离得远远的。
他将阿芹的话铭记于心,“谢谢,我会的。”
霍廷是被牌客给招呼进去,刚进店里,就听到冯老头气急败坏地声音,将麻将摔得震天响。
“怎么这大火气啊?给人点炮啦?” 霍廷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冯老头更来气了,两指叩在牌桌上,“茶都没有了,你怎么做生意的?”
“这不给您倒嘛,别点了炮就冲我发火啊,手气不好,牌品可要好,不然这些老太太都不跟你打了。”
立马有人接了话茬,“霍老板,你店里好歹得招个小工,你当老板的,端茶倒水这种事不能亲自来啊,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
这一打岔,冯老头也忘了发火,霍廷笑了笑,“招,回头就招。”
赶明儿他就在门口贴个招聘小广告。
等伺候完店里的客人,霍廷又优哉游哉地走到店外,没有树荫遮蔽的步梯像是个巨大的火炉,他上下看了一眼,空无一人,刚刚的男人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第2章
冯老头输了钱,怎么都不肯散场,硬是熬到了晚上十点,步梯两侧的店铺都打了烊,只剩下霍廷的茶楼还开着,老太太实在熬不住了,说什么都不愿继续,这场麻将才意兴阑珊地散去。
霍廷送走了最后一桌牌客,随便收拾了一下店里,随后拉下卷帘门,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打电话的念头立马打消了,往步梯上走去。
暑气到深夜还未消散,蝉鸣声时隐时现,一缕青烟徐徐升起,黄葛树下还有一家夜市摊还未收摊,烧烤的油水滴落在木炭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霍廷光是听这声,已经觉得饿了,他跟摊子上买了些烧烤,又提了两打啤酒,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沿着楼梯上了顶楼,邻居家两扇门都紧闭着,从门缝下还能透出些许灯光来,看着样子是有人在家,霍廷举起手想要敲门,一想到时间太晚了,便有些犹豫,只是手还没放下,门居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个男人,有些眼熟,男人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扶在铁门的门锁上,和霍廷对视的瞬间,连开门的动作都滞住了,眼神错愕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霍廷手上的啤酒瓶子时,像是见了鬼一样,飞快地将门关上,里面木质的大门被摔得震天响。
这阵仗给霍廷吓得一激灵,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中午在步梯上打电话的男人。
“嘶…” 霍廷抓着后颈寻思了半晌,喃喃道,“阿芹这丫头,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人家反应这么激烈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大半夜的去敲姑娘家的房门,男朋友看了怎么不会冒火。
霍廷 “嗐” 了一声,他还真没别的意思,索性不再去打扰,提着东西又往自家门口走去。
江方濂靠着门板,屏住呼吸,脖子都被憋粗了,脸都被憋红了,门外的男人嘀咕声太小,他没听太真切,直到听到晃动钥匙的声音,他才松了口气。
他掌心一片湿热,塑料口袋都被捏得黏黏糊糊的,手里的垃圾他也不敢搁到门口了,他将门反锁了起来,这男人他有印象,是先前茶楼门口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阿芹口中的邻居,一个混社会,有纹身,还酗酒的男人当他的邻居,让他不寒而栗。
隔着房门,能隐约听到男人的关门声,紧接着对面的窗户亮了起来,江方濂和男人隔着两扇窗户面面相觑,他飞快地冲到窗边,迅速将窗户关上,就连窗帘都遮得严丝合缝的。
封闭的环境,这才给江方濂带来点安全感,他不想在客厅多待,关了灯后,将自己锁在了卧室里。
冷静下来后,江方濂从包里翻出了一本很厚的笔记本,里面记的内容密密麻麻的,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有时间作为分界线,一般上面是日记,下面是一天的支出流水。
从家里带来的钱不多了,自己想要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至少先要找份差事,他白天要找人,能做的,只有晚上的工作。
他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口齿也不够伶俐,也不讨人喜欢,对工作时间还挑三拣四,一写到这儿,他有些气馁了,上哪儿能找份迁就自己时间的工作呢?
霍廷手扶着电灯开关,被对面男人一惊一乍的动静吓得愣在了原地,什么情况,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
他回过神后,也懒得去猜别人是怎么想的,将东西搁在了桌子上,转身习惯性拿起了香案前的香,给妈妈上香。
“老妈,晚上好。”
一年比一年热,家里的电扇似乎都不顶用了,霍廷今年托人从香港买了台四方脑壳的空调,除了费点电外,降温速度极快,人住着也舒服了不少。
洗完澡出来后,客厅凉悠悠的,他撬开啤酒瓶,将烧烤盛了出来,又打开了电视机和影碟机,放上一部最新港剧。
霍廷家里原先不算富裕,他也是跟着父母从乡下走出来的,早些年,国家的政策慢慢的发生了变化,父母是最早一批从农村到城市来打工的人。
父母年轻时做事拼命,还节俭,钱是挣了不少,本以为等着霍廷长大,老两口能退休享福,没想到父母所在的工厂发生爆炸,妈妈在这场事故里去世,爸爸霍兴德虽然捡回了半条命,也落得个残疾,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两年的时候,霍兴德又被查出了肝癌,到现在都一直在医院持续治疗。
之前霍廷是有女朋友的,只是家逢变故,家里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霍廷那会儿也没心思去想结婚的事情,女人的青春耗一天少一天,他俩只能分手。
霍廷先前在当地的糖业烟酒公司上班,公司一开始还是国企性质,改制后成了大集体企业,再后来演变成了私人承包,公司重组大量裁员,赶上了下岗的大潮。
之前被人看好的铁饭碗也不复存在了,霍廷觉得裁员迟早得裁到他脑袋上,那个时候再做打算,不光是爸爸的医药费没了着落,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所以他拿了积蓄,买了现在的铺子和房子。
金钱上的稳定,带来的是内心的空虚,关上了家门后,霍廷对自己后半辈子没什么展望,也没什么计划,结婚生子对他而言都太遥远了。
他守着爸爸,就像旅人守望着沙漠里唯一的绿洲一样,这片水源很快就要蒸发了,如同他会眼睁睁地看着爸爸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等到这片绿洲彻底消失前,如果他遇不上他的甘霖,他在这片沙漠里,就没有了指望。
毕竟在深夜里,谁都不想被寂寞拥抱。
第二天,霍廷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去看望爸爸的日子,他先去了躺菜市场买菜,一条石斑清蒸,一只老母鸡炖汤,又跟荣记买了爸爸最喜欢的萝卜糕。
他做饭还行,只是不到要去医院见爸爸的日子,他都懒得亲自下厨,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出门时,路过阿芹门口,大门紧闭,看不出有没有人在家,霍廷想了想,都让阿芹住了这些天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反正她对象已经来了,离他俩退房的时间也不远了。
医院离霍廷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他运气好,刚到公交站就遇上了班车,坐车穿过最繁华的市中心,四十来分钟就到了医院。
霍廷照旧先跟医生询问了一下爸爸最近情况,同样的话听了百八十遍,病情没有恶化,他也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霍廷没有耽误,赶紧往病房走,刚到门口,便听到他爸在跟人聊天。
“爸。”
“今天来得这么早?”
病来如山倒,爸爸两眼凹陷,眼周黑眼圈明显,眼白也泛着血丝,人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消瘦,只是说话还利索。完结小说就在完结屋wanjie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