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
很不应该啊。
“对不起。”
蒋随心中酝酿了很久的几个字忽然从段灼的口中蹦出来,让人始料未及,蒋随仿佛被钉在原地,成了哑巴。
段灼插在外套兜里的手攥成了拳。
他曾在课堂上,泳池中,甚至是睡梦里,将一些话整理过无数遍,又因为没有勇气,被反复推翻,而当第一句话从嘴里跑出去以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
他坦然地凝视着蒋随的眼睛,继续说:“之前可能有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先跟你道个歉。”
蒋随还是很蒙,很想说你并没有让我产生不适,也无需道歉,可一旦开了这个口,事情就势必会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没办法再盯着段灼眼睛,默不作声地移向了他的身后,春季来了,原本光秃秃的树枝冒出了新芽。
段灼换了口气。
“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所以就麻烦你忘掉那些不愉快的部分……我很希望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相处……”
到这里,蒋随才察觉他声音抖着,于是望过去,段灼眼眶一下变得很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他心软,又不敢打断,只听见段灼用比刚才更轻,更柔软的声音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很难也没有关系。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接受。”
顿了顿,他给自己补上一句:“我说完了。”
和预想中的状况不一样,蒋随呆愣愣地点了个头,觉得自己傻透了,他竟然以为段灼要和他告白。脸慢慢地有些发热,连带着耳朵一起。
“我明白了。”
多余的,蒋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他的脑子,说什么都可能引起段灼的误解。
“那我们走吧。”段灼说。
蒋随应了一声,赶忙转回身大步朝前,等走了一段才发现边上的人没跟上,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喊道:“你去哪儿啊?”
段灼说:“买脉动。”
“哦……”
蒋随又冲回去,和段灼并肩走了几步,听见段灼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买就行了。”
“那样不就穿帮了吗?”蒋随说,“正好我去买点面包,囤着明天当早饭吃。”
段灼摸到外套的拉链,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握住分寸,转头问了句:“你要穿吗?”
“还是你穿吧,挺冷的。”
“我不冷。”段灼摊开一只手,坦言道,“其实我都出汗了……”
为什么会出汗,蒋随心知肚明,忍不住想要笑了。
“那给我穿吧。”
说是给他穿,真就只是脱下来,递给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眼神。
蒋随的两条胳膊伸进去,感觉面料上还带着段灼身体的温度,暖乎乎的。他朝段灼望过去,暖色的路灯使得他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我也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蒋随小声说。
“嗯?”段灼像是很惊讶地回过头,两道眉毛微微上挑。
“周末不是我妹妹的生日。”蒋随低下头,“我对你撒谎了,是我的不对。”
“没关系,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很平静的一句话,很短暂的十多分钟,结束了蒋随很长一段时间的提心吊胆。
在段灼看来,今晚铤而走险的一步棋算是下对了。蒋随最后那声道歉,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有了这一声的坦白,可以肯定的是,蒋随以后不会再这样编造各种理由来逃避他。
他宁可站在离蒋随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也希望可以看到最真实的他,让他可以对蒋随的情绪有个精准的判断。
就像此刻,他就能看得出来,蒋随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在看到蒋随往购物篮里连续装了数十袋面包后,段灼看了眼封口袋上的日期,忍不住说:“保质期才一周,你少拿几个。”
“你带点过去当夜宵吃。”
段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从他上次接到段志宏那个借钱的电话,寝室里就经常会冒出一些为凑单而买的零食和吃不掉的水果,蒋随把它们丢在他书桌上让他吃完。
他刚开始还真以为是蒋随和程子遥两个人花钱大手大脚,买多了,直到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蒋随走在前头挑东西,段灼揣着个篮,默默跟在后头,暗自对接下来的相处模式下了个总结。
以后就以蒋随和程子遥之间的亲密度作为参考,绝对不能太贪心……只比程子遥多一点点就好了。
周四下午,段灼跟随省队里的人一起上了高铁。这天天气不错,再因为临出发之前,蒋随送他到校门口,又给了祝福,他的心情很好。
哪怕是发现领队把他和张家延的位置安排在了一起,也没有感到不悦。
这是继去年的仙人掌事件之后,张家延第一次参加大型比赛,报的是段灼一模一样的项目。
“我刚才问了一下领队,咱俩好像是一个房间。”张家延忽然开口。
段灼斜斜地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我不习惯跟人一起睡。”张家延说。
段灼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想笑:“你以为我想跟你睡一屋?你要不习惯就跟领队说去,让他再给你安排个别的房间。”
“这不现实。”张家延压低了一点声音,“我到时候准备升到另外的单人间,你别讲出去。”
段灼简直求之不得:“随你便,你要睡哪就睡哪,关我什么事儿。”
入住当晚,张家延果真就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等教练一走便跟着出去了,周五的那一晚甚至更胆大,连同行李箱一起搬了出去。
段灼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关心,他一个人睡一屋,舒坦得很。
这次因为是挂省队名下,带队的就不是王野而是省里的教练员了,不过王野也拿着门票跟到了现场,还坐在了最前排。
在段灼被报到名字,从后台走向赛场时,看见王野举着不知道上拿淘来的小喇叭冲他喊加油,周围观众的目光在瞬间,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感觉有点丢人。
段灼全程低着头走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笑出来。
全国赛的关注度明显比省里的联赛高出许多,环形的体育场内座无虚席。
段灼能感觉得出来,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国家队几位运动员的粉丝,因为当他们这样的学生运动员出场时,现场的人都是麻木地鼓着掌,而当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被解说员报出来时,许多后排的观众都站了起来,现场的欢呼声简直要把他耳膜给震破了。
段灼脱掉了外套和长裤,抱着胳膊做完热身动作,而后又拍拍身上的肌肉,在他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很响亮的、打着转的口哨声,很是吸引人。
段灼拍着肚皮,不由地回头扫了一眼,怔住了。
那个说没有空来观赛的少年人不知道为何已经坐在了前排的位置,穿着很显眼的衣服,他和程子遥的手里分别抱着一块装有LED灯珠的应援板,上面闪烁着的都是段灼的名字。
“你的后援会来了!”蒋随朝他喊,同时挥动着手里彩色的荧光棒,“加油啊!”
身后的流动的人群与光线,此刻都变得模糊不清,段灼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嘴角翘着,鼻尖又很矛盾地泛出了一点酸意。
第60章 酸酸。
超高清直播摄影机稍稍转动了一点角度,对准到观众席前排,蒋随和程子遥手中的灯牌出现在硕大的荧幕上。
程子遥一看自己露了脸,立刻咧开嘴巴,朝着镜头打招呼。
解说员低沉的嗓音在场内回荡。
“第七道是来自南城游泳队的小将段灼,今年只有17岁,个子非常高,1米96,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全国赛。他看起来似乎有点害羞,来,让我们高举双臂,再一次以热烈的掌声送给他——”
激昂的、充满节奏感的音乐声随之响起,很像是夜店里会播放的那种,喧嚷鼓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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