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危受命
“晚点再和丫头说吧,”唐礼涛知道他在乎贺彤的想法:“她还小,慢慢地说,别让她不好受。”
贺见真为他的体贴细腻感动:“她一定会喜欢您的。”
话这么说其实贺见真心底拿不准。
他尝试着和女儿探讨这个话题:“如果,我的意思是假如以后,很久以后发生这种情况的意思,爸爸可能找个人在一起,家里多一个人照顾你,好不好?”他刻意避开了“妈妈”这种字眼,怕贺彤觉得后母可怕,要让她过苦日子。
“你谈恋爱了?”小丫头比他预想得更敏锐:“我就知道你肯定谈恋爱了,你老自己跑出去玩儿。”
贺见真很没面子:“我也有自己的朋友,出去玩就一定是谈恋爱?”
小丫头反过来笑话他:“你谈呗。都什么年代了,你又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谈恋爱?”
关键是你爸我谈的不是女朋友。贺见真不好解释,只要她不抗拒就好:“爸爸的意思是,爸爸就算再找人,你肯定还是爸爸心里的第一位,不会有任何人能替代你。明白吗?”
这时候小丫头的好奇心才是第一位的:“你快说,那个女的长得怎么样?好看吗?性格好吗?”
“有你什么事儿?”贺见真敲她脑袋,“胡闹。”
“那以后要是变成我后妈,我还不能先问问?”她有理有据。
贺见真被她噎得回不上来话,好半天终于耳朵微红地透露一点信息:“长得……还行吧,反正不难看,就是年纪稍微大一点。性格好,很周到细心,肯定会对你好的。你放心,对你不好的人爸爸不会找的。”
“有照片吗?我要看!”小丫头两眼放光。
贺见真维持不住大人的矜持了:“没照片,以后再说吧。”
“那我见过吗?她年纪很大吗?是你先喜欢人家,还是人家先喜欢你啊?”
“行了,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小丫头调侃他:“谈恋爱,羞羞。”
虽然做爸爸的失了一回面子,但是女儿宽容开放的态度还是让贺见真欣慰。
小丫头向来贴心,他其实并不担心她不能接受,反而担心她为了不给他增添烦恼,压抑自己的情绪,故意表现得懂事。她已经进入青春期,会藏心思了,做爸爸的就算七窍玲珑,未必能够猜得着。所以他希望父女之间保持一定的沟通,足够平等透明,有了事情他不会刻意对她隐瞒,这样她也知道,她有了任何心事都可以来找他这个父亲倾诉。
假期过得太愉快导致贺见真周一上班感觉不适。
果然人是不能偷懒的,一旦懒下来了,再要勤快起来又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早上八点就开公司会议,光是黄锐的贪腐案子通报点评就花了半个小时——这是唐礼涛的主意,子公司暴露出的严重管理漏洞具有极大的警示意义,也适时敲打敲打集团公司的管理人员。十一点公司会议才开完,紧接着又约见派出所的刑侦队长,飞机失事的案子还在调查。
“曹隽的社会关系我们全部摸排了一遍,结果不是很理想。”刑侦队长汇报进展:“他的家庭关系比较简单,父母都是农民,姐姐很早另外组建了家庭,在乡下老家很少接触外面。他的夫人是养老院的护工,因为护工是要经常值夜班的,所以她基本都呆在养老院里,两夫妻聚少离多。总得来说曹隽的亲眷背景单纯,所以我们排除了他的亲眷涉案的可能。”
贺见真说:“共犯应该是和他的同事,多年的好友。”
“曹隽的职业生涯基本上分为两段,一段是在天青集团,另外一段是离开天青集团之后。根据已有的线索,他如果要知道受害者的个人行程和私人飞机的一些信息,为他提供信息的应该是贵公司内部的人员。所以我们重点调查了一下贵公司还和他有联系的人。”
刑侦队长把一封档案递过来,里头是老工程师的档案——
“和曹隽还保持联系的老工程师里面,有两个是和他联系比较密切的。一个是贵集团研究院的刘姓工程师,另外一个是科技部的专家徐姓工程师。三人是老工友了,这位徐工甚至和曹隽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是呆在同一个部门的。后来,曹隽离开了天青,徐工被调到了科技部作技术专家。就在出事前的一个星期,两个人还通过电话,我们也查到了通话记录作为证据。”
贺见真把档案拿过来看,他不熟悉技术人员,对这两位工程师没有印象。
唐礼涛坐在他旁边:“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其他有嫌疑的人了吗?”
“我们目前能查到和曹隽联系的人里面只有他们俩。”
“不可能。这两个人是基层工程师,他们去哪儿知道董事长的行程和私人飞机的信息?”
“高层人员包括技术路线的专家博士我们排查过,他们和曹隽没有联系。”
“也就是说,嫌疑人现在就在这俩工程师里?”
警方没有下结论:“其实我们也认为这两位工程师嫌疑不足,他们否认有透露相关信息给曹隽,两个人也的确对受害者的私人信息并不清楚。目前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和曹隽联系是和这起飞机失事有关系。”
查了一通白查了,有关联的人不符合条件,符合条件的人没有关联。
调查思路应该没错,摸排的人群应该就是在天青内部,那问题出在哪里呢?是不是他们漏掉了什么?还有什么因素是他们没考虑的?
贺见真翻到档案后面的调查记录。
曹隽的手机彻底损坏了,大量的通讯内容和记录无法查到,但警察还是从运营商那里找回了六个月内的通话和短信记录。电话单上面果然有一通是给徐姓工程师的记录,其他则除了打给夫人、上司和同事,大多是没有备注名字的骚扰电话、快递和外卖电话。
“这是谁?好像隔几天就会打一次?”贺见真指着一个“137”开头的号码。
刑警看了看,说:“好像是快递公司的一个快递员,是负责他们那个片区的,固定的快递员送快递来联系他也是有可能的。”
“那他买东西买得挺多的嘛,隔几天就要收一次快递......”贺见真一顿。
不对。就算购物的次数频繁,但是不可能所有快递都由一个快递公司来送,既然是不同的快递公司,那就应该是不同的快递员。怎么可能只联系一个快递员呢?除非他联系快递员不是为了收快递。
刑警几乎同一时间意识到了症结:“我明白了,之前还没来得及查到这一块,接下来我们会去查查和他联络频繁的快递员和外卖员。”
“为了谨慎,背后的这个“内部人士”很可能不是直接联系的曹隽,而是通过快递或者其他中转的途径进行联系,以此避免留下可查找的证据。所以,得先找到中转的这个人,才能往后面摸。”贺见真很肯定。
刑警头都大了:“反侦察手段还挺多样的。”
贺见真的想法更悲观:“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通过中转的方式传递信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从头到尾通过别人来转达?至少最开始要直接联系一次。要么见面,至少也要电话。但我们只能查到六个月内的记录,也就是说,坠机杀人的谋划在半年前就开始了,而且至少是半年,很大可能整个策划的时间比半年更长。”
换句话说,飞机失事谋杀案布局已久。
而且谋划人心思深刻,刻意安排繁琐的信息传递渠道,联络低调的旧人,事情做得滴水不漏,确保谋杀计划成功。
这样细想是很恐怖的。说明犯人不是冲动犯罪,也不像是曹隽在日记里写的那样是只是为了报复社会——报复社会型的凶手很大一部分是临时起意,而且挑选的受害者大部分也是随机的,而这起案子很明显不是。这样蓄意的、理智的、经过精细构思的故意杀人,如果说里面没有些累积的私人的情绪,傻子都不会相信。
“曹隽说他是为了报复社会可能只是想让案子顺利结束在他这个地方。抓到凶手了,动机也明确了,犯人也死了,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案了。”唐礼涛插话进来:“他不希望我们继续查下去,他不想让人查到他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