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心
“也不至于说一直饿着肚子。”沈恕解释道:“中午吃过东西了。”
郁松年不赞同道:“青水山庄的时候,你就不吃早餐,现在连晚餐也不用了吗?”
“只是今天没吃而已。”沈恕已经好久没被人这样说过了。
但是带有关心的责问,也不讨厌就是了。
郁松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恕对吃这方面还好,既不挑嘴,也无特别喜欢的食物:“都可以。”
郁松年拿出手机看了看:“我家楼下有家还不错的烧烤店,最近老板还进了一批新鲜的生蚝。”
沈恕:“那你开车?”
郁松年接过了车钥匙,主动带路。
路上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沈恕知道了郁松年之所以找到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因为那是烧烤店老板的房子,那时经常和学生来吃烧烤。
和烧烤店老板熟了,对方就跟他说,自家也有房子出租。
看了看房子,觉得还不错,就租了下来。
这些美食街的老板,个个都是隐形的富豪。
又提到之所以来这间学校当助教,也是在国外办展的时候,认识了现在学校的雕塑系导师,对方热情邀约他到学校里当助教,哪怕他的学业并未完成。
沈恕听到这里:“那你以后会回去念书吗?”
不念也太可惜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读完出来就是硕士学位,要是不念,那连最基本的文凭都没拿到。
郁松年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他看了沈恕一眼:“要考虑,也是一年以后吧。”
一年这个词,就像细小的针般刺了沈恕一下。
人果然只会越来越贪婪,刚开始会觉得,哪怕只有一年都好,现在过去几日,又觉得,一年实在太少太少。
抵达烧烤店的时候,老板热情地冲郁松年打了招呼,沈恕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的环境。比他想象中的要干净很多,桌面整洁又崭新,店里的人很多,环境热闹。
郁松年给他拿了一瓶豆奶,自己却拿了啤酒。
“你回去还要开车,就不给你喝酒了。”郁松年说。
虽然对方嘴上是这么说,但沈恕怀疑是上次醉酒的时候,他把郁松年吓到了,所以现在郁松年才那么不愿意让他喝酒。
看着郁松年将啤酒饮下,沈恕也有点馋,只好打开自己手里的豆奶,饮了一口。
郁松年放下啤酒:“说起来,我的第一杯酒,还是你给我的。”
沈恕险些被豆奶呛到,他用纸巾掩住唇角,惊讶道:“是吗?”
郁松年见他这样震惊:“你忘了?还是八年前吧,那会我才十七,上高二。”
沈恕想起来了,是郁松年母亲刚去世的那会,在母亲的葬礼上,沈恕无意间撞见了郁松年与徐炳章对峙的场面。
郁松年的外公在得知爱女去世后,便进了医院。
有恃无恐的许炳章,再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郁松年指责许炳章把母亲的葬礼变成自己结识权贵的场合,许炳章觉得郁松年年纪小不懂事。
对着刚失去母亲的郁松年,许炳章甚至懒得去掩饰伪装成一个慈父。
沈恕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合他出面。
但他还是敲了敲门,等里面的父子俩齐齐扭头,以不同神色看向他时,他才缓慢地走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郁松年的眼泪,还是少年的郁松年,对许炳章仍怀有期盼。
沈恕来到二人之间,许炳章认出他是谁后,本还不耐烦的面容,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原来是小恕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沈恕不动声色,将郁松年挡在了身后,手掌轻轻按下了郁松年紧握的拳头。
他疏离地对许炳章道:“许先生还是叫我沈恕比较合适。”
许炳章面色微变:“沈恕,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会客厅在前面”
沈恕感觉到郁松年的手有些松动了,便主动牵住了对方:“没走错,我就是来找郁松年。”
“只是没想到,能听见许先生的那番高见。”
“听说许先生最近马上就调任了,礼堂外面还来了不少媒体,许先生不管都多急切,都应该做好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样场合,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这还是我爷爷在我七岁的时候,教会我的。”
许炳章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听懂了沈恕言语中的潜台词,不过他懒得跟这个小辈计较。
沈恕不足为惧,但沈恕上面的沈道昌,以及与沈道昌交好的那一拨人脉,他也没法得罪。
等许炳章急匆匆地离开后,沈恕这才转过身,见郁松年红着眼,盯着许炳章的背影。
刚才对着许炳章,还能言巧辩的沈恕,如今看着马上又要哭出来的郁松年,一下就成了哑巴。
他感觉郁松年还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就把人带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帕,递给郁松年。
郁松年没有接,垂眸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恕没办法,只好收回手帕:“你要喝酒吗?”
郁松年总算看向他:“你说什么?”
“喝酒。”沈恕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在沈道昌那里没收的金属小酒壶,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郁松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沈恕,便赶紧松开。
但沈恕的手背还是留下了红印,只是他自己也不太在乎。
郁松年接过了酒后,看也不看。直接灌了一大口,沈恕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完酒后,剧烈地呛咳起来。
郁松年一边咳嗽,一边落泪,少年人最狼狈的时候,被沈恕全都看在眼里。
沈恕用手帕轻轻按在他湿润的脸颊,掌心拍着他的背:“第一次喝酒都这样。”
“所以郁松年,这不丢人。”
那整个守夜的晚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沈恕也没有离开。
在即将要天亮的时候,郁松年还是昏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确认郁松年只是昏睡过去,而不是昏迷过去后。沈恕将郁松年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没多久,郁松年就醒了。
沈恕用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再睡多一会吧。”
郁松年的睫毛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继而一些湿润又沁湿了他的掌心。
“沈恕。”郁松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哑。
沈恕低低地应了声,郁松年缓而慢地呼吸着,他感觉到,掌心里的睫毛,轻轻眨了三下。
“留在我身边。”
“不要离开。”
第37章
沈恕没能等到郁松年醒来,因为沈元来了。
看见沈元的那刻,就像有千万只蚂蚁爬到了身上,强烈的不自在感和罪恶感,汹涌而来,情绪几乎将让他肠胃扭成一股,泛起刺痛,
沈元扶着门,目露震惊与错愕地望着他们。他是来找郁松年的,倒没想到能撞见这种画面。
郁松年竟然睡在沈恕腿上,刚才沈恕低头看郁松年,满含爱意的表情,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沈恕就像一个循规蹈矩了二十年,有朝一日,鬼迷心窍,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被失主撞了正着的人。
他强装镇定,轻轻托起了郁松年的脑袋,用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对方垫上。
可能是太过疲惫,郁松年始终没醒。
还用脸颊在他的西装外套上蹭了蹭,发出了含糊的咕哝声,若是没有沈元,这该是叫沈恕心软的一幕。
可惜沈元在旁边盯着他,沈恕甚至不敢多看郁松年一眼。他来到门前,与沈元道:“出去再说吧。”
沈元侧开身,让沈恕出了那道门。
门刚合上,沈恕就全程沉默,在前方引路,他需要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因为他清楚接下来他会面对沈元怎样的责难。
寻到一个无人的房间,进去后刚关上门,沈元便迫不及待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事情比我想象得还要过份啊,沈恕,你刚刚想对郁松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