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箭放下
车厢内有一阵非常短暂的沉默,可能剩下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在想象一个年过五十的男人戴上翅膀以后——
“晚上我准备包饺子。”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转过头,笑了笑说,“吃饺子可以吧。”
食物总是可以很顺利地转移话题,而安把帽子摘掉,抬手把头发整理好,点点头说:“好啊。”
那天晚上隋聿跟他妈妈在厨房包饺子,留下而安跟隋一国在客厅拼酒。隋一国从家里拿来了两瓶正宗红高粱,还打包了一碟花生米和小葱拌豆腐,上次酒后失态的原因隋一国已经整理好了,全部都归咎于不红不专的洋酒以及极其不合适的下酒菜。
“小丘啊,今天这酒可不一样了啊,你喝不了就悠着点,别逞强。” 隋一国给自己倒满,咂了咂嘴接着说,“我可是十岁开始就跟着我老爹喝酒了,算算酒龄也有四十多年了吧。”
而安乖巧地盘腿坐在对面,听见隋一国的话,他低着头也开始计算自己的酒龄,停了停,而安抬起头说:“我应该也有七十多年了。” 隋聿能想象到隋一国听见这个话的表情,于是他迅速从厨房里冲出来救场。
隋聿端着一盘生饺子走出来,看了一眼他爸有些迷茫的脸,开口说:“而安在车上吃了两个酒心巧克力,现在已经醉了。” 他说完,垂眼看着坐在地上的而安,给他使了个眼色。而安也很上道,他点点头,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我确实觉得头有点晕。”
趁着隋一国倒酒的空隙,而安抬起头看着隋聿,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左眼,然后朝他做了个口型。
隋聿看懂了,而安是在问他:我做的好吧。
完全拿他没办法,隋聿闭眼笑出了声,然后端着那盘饺子又重新返回厨房。
事实上到了最后先醉的人还是隋一国,两瓶红高粱见底,而安的脸开始泛红,动作也变得极其迟缓。而隋一国完全处于一个老年疯癫的状态,他拽着而安的胳膊,一遍一遍喊他小丘同志,并且还要求而安喊他辅导员。
“辅导员。” 而安很乖地站在隋一国身后。
隋一国点点头,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跟他说:“小丘同志,我们能不能炸掉美国鬼子的基地就看这一下了——”
“隋一国,你要炸基地给我出去炸!” 终于忍无可忍,隋聿的妈妈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然后转头看着而安,笑眯眯地说:“小丘,来吃点饺子吧,再过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两秒之后,而安终于接收到这个信息,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对隋一国说:“辅导员,我们要不然先吃饺子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隋一国把步子撤回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叹了口气说行吧。
那天晚上隋聿的爸爸彻底把而安给腐蚀了,他传授给了而安许多中国的传统文化,例如划拳,猜枚,行酒令等等。而安跟隋一国玩的很嗨,甚至到了最后,隋一国一定要认而安当干儿子。
突然要认别人当儿子总归是没有什么礼貌的,隋聿跟他妈妈这边在劝,那边而安的一声爸爸已经喊出了口。
“真乖。” 隋一国扶着门框,十分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划拳这玩意儿挺上瘾的,一直到他俩洗漱完上了床,而安还一直缠着隋聿要玩行酒令。但是隋聿玩的很差劲,几个回合之后而安就觉得没意思,过了一会儿,而安坐在隋聿身上,双手攥成拳背在身后,停顿几秒之后才把手拿出来。
“这两个手,你选一个。”
隋聿挑了挑眉,笑着问:“什么意思?”
“这两个,一个是我们俩一起做短命鬼,如果你活到八十岁,那我也活到八十岁。” 而安看了隋聿一眼,“还有一个,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找了风向南希望他能给你一份兼职,只要你愿意的话,就可以签合同。”
而安身上的酒气还是很重,隋聿坐起来了一点,伸出手把而安攥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扒开。而安的手心出了汗,湿湿凉凉的,隋聿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游戏不是这么玩儿的,你得在手里放个东西才成。” 隋聿握着而安的手,凑近了一点问他:“你这是不是要作弊?”
而安的情绪开始变得低落,他其实很害怕,见过了那么多对伴侣,有走到一半就分道扬镳的,也有携手共度一生的。但是而安突然发现,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他好像都不满意。没有一种是足够长久的,长久到他可以不必因为不断流逝的时间而感到难过。
“隋聿——”
“——可以。” 隋聿突然开口打断他。
而安抬起头,表情有些困惑。
隋聿扶着而安的腰,又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你今天可以随便作弊,我同意了。”
这次而安很快就听懂了,他的眼睛弯下来,搂着隋聿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十几下。没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高兴了,就算是得到丘比特编号的那天,也只能排在第二名。
“工作性质很简单的,因为你是警察吗,所以你就主要负责安全方面的工作就好了,可以看到很多的人,上到大老板,下到普通员工都可以见到。”
“…… 你说的这个工种,是看门大爷吗?”
“应该,应该不是吧。”
END.
还挺酷,而安这么想。
“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捅破这层窗户纸,要不然,我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开口。”徐放把酒杯放下,移开视线,落在而安脸上。
“不过我就不追了。”徐放笑了笑,“我快死了,就不跟着你一起凑隋家的热闹啦。”
都说人生老病死是平常事,但真事到临头,好像又没一个人能够接受的了。而安看着隋聿把隋轻轻塞进车里,然后转过头,摸他的脑袋,问他有没有喝多,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隋聿好温柔,温柔到而安不敢想隋聿也会有事到临头的那天。
“你怎么哭了?”而安落泪落得毫无征兆,隋聿手忙脚乱,一边伸手给而安接眼泪,一边反反复复地一遍遍说:“你别哭啊,你别哭。”
等到而安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隋聿松了口气,他给而安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又问他:“怎么了啊,突然就哭了。”
“没事啊。”而安用手揉了两下眼,“就是忘记跟徐放姐说,她调的美人娇真的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