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跑路以后
“小……”纪韫眼底现出了点泪花,微微松开了顾世华的手。
唐忻旦恍惚想起自己十八岁时的样子,家里突遭变故,他半工半读,累且穷,白眼与冷落是家常便饭。而那时候的纪韫呢?没了父母,小小一只抱着碗,含着一包泪,真的可怜。
小可怜说:“小舅舅,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对你好。”
要对谁好真是句很郑重的承诺,谁说不是呢?十八岁的唐忻旦,自己肩膀还没长硬实,就挑起了养活自己和小
外甥的重担。
他尽可能撑起了一方港湾,温暖着港湾里的纪韫和肥猫,这一过就是九年,也许时间还是太久,生生把相依为命的曾经过得模糊不清。
唐忻旦肩膀微微塌了下来,他看着纪韫,思绪却仿佛还飘在自己的十八岁:“记住,你十八了,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走吧。”
纪韫没动。
“唐儿。”顾世华道,唐忻旦的目光转向了他。
这位,虽说也才处了两年,但也确实是奔着过一辈子的打算去的,唐忻旦自问没时间和不相关的人厮混,不想他眼光太差,最后还是选了个和自己的外甥过到一起的人才。
“他十八,你也十八吗?他不明白人和人的感情维系起来有多脆弱,你比他大十二岁,难道也会不明白?”唐忻旦心里好痛,他也好愤怒,但可能是双重打击太刺激导致他没有任何力气,现在他只想把他们都赶走。
顾世华没有回答,他盯着唐忻旦过分镇定的表情,没头没脑地问:“两年了,你在乎过我吗?”
是啊,两年了,他怎么还会问出这种问题呢?
唐忻旦忽然悲从中来,他朝着顾世华的脸重重挥了一拳,把人打得连退几步。
“小舅舅!”纪韫终于哭了。
唐忻旦转头看纪韫——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他不免想起之前相处的点点滴滴,更想起了纪韫的妈妈,他的姐姐。
纪韫在唐忻旦身边长大,唐忻旦却几乎是在他姐姐身边长大,姐姐对他的悉心教导和养育之恩他一天都不敢忘,姐姐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尽心?
付出的心血越多,被倾注心血的那个则越会显得弥足珍贵,这是人之常情。
可他终究不是姐姐和姐夫,不能给纪韫一个完整的家庭,或许养出纪韫这种匪夷所思的感情观,他这个教育者也有问题。
十八岁而已,什么都懂,却又什么都不懂。
下一秒,纪韫跑去查看顾世华,“痛不痛啊世华哥?痛不痛啊?”然后一转头,年轻人火一样的目光刺向唐忻旦,“小舅舅!我说了都是我的错!你心里有气就打我出气啊!你打我啊!”
九年养育,再苦再累何曾拿他出过气?
唐忻旦心灰意冷地摆手:“你也滚。”
纪韫愣住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小到大一句重话都没被唐忻旦说过,一个“滚”字,足以刺痛他脆弱的神经。
“唐忻旦!”顾世华把纪韫揽到身后,是保护者的姿态,“造成今天这种局面,难道你一点责任都不需要负?”
眼看着快要撕破脸皮,顾世华总算迅速找准了定位,知道自己以后的伴是谁,这会儿已然统一战线,一致对外了。
唐忻旦怒极反笑:“出轨被抓的人怎么还有脸推卸责任?”
顾世华指责他:“你给了纪小韫钱,可是你注意过他的精神世界吗?我刚和你在一起那阵,纪小韫因为是同性恋被全校孤立差点自杀的事,你知道吗?”
唐忻旦愣住了,下意识地回:“他没和我说。”他工作特别忙,比程序员还要秃头,根本没有注意过。
纪韫在一旁拦:“世华哥!”
顾世华不听:“你让我说!”
顾世华质问他:“纪小韫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但是唐忻旦,什么都要别人告诉你吗?你们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亲人,他那么不对劲,我都看出来了你却看不出来?你的心里只有工作吗?纪小韫需要的只是钱吗?!”
可是没有工作怎么挣钱,没有钱怎么活呢?现在虽然是经济条件好了,可是早两年他能力还不够的时候呢?
谁愿意成天跟个狗一样的忙?谁愿意加班加到深夜喝了咖啡又吐却还要继续死磕什么3D MAX、MAYA和ZBrush呢?谁愿意呢?
这些年他够辛苦了,凭什么还要指责他呢?凭什么啊?凭什么犯了错的人可以这样指责别人?
唐忻旦开足了嘲讽:“所以你看出来也替我关心了,最后把人给关心到床上去了?”
“你还是没明白我在说什么。”顾世华失望地看着唐忻旦,“他是个人,不是你养的一只猫一条狗。”
是吗?原来九年来他拼死拼活,竟然有人觉得他只是在养活一只猫或者一条狗吗?
唐忻旦这下才算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把两个人往门外推,心平气和地说:“对,他是个人,我才是条狗。”
有肢体接触的时候,顾世华才发现唐忻旦的手抖得厉害。
下滚下两行泪。他根本不想在这种场合哭,显得多软弱可笑,但他用尽了力气也控制不住。
牙齿打颤,无法言语。
太可笑了,简直是杀人诛心。
顾世华似乎是愣住了。
顾世华不再指责唐忻旦,他放缓了声音:“事到如今,我心里有了纪小韫,那么我会好好对他,带他离开你的视线,不再碍你的眼。学费生活费也不需要你出,我会全部负责。我顾世华对不起你,不会再对不起纪小韫。”
“纪小韫,我们走。”
第002章
大雨下了一夜,直到天际泛白才微微停歇。
手机铃声在耳边炸开,唐忻旦精疲力尽地被惊醒,做了一夜梦眼睛都睁不开,他闭着眼睛接听:“喂?”
手机里传出顾世华的声音:“是我。”
唐忻旦头痛欲裂,不高兴地问:“什么事?”
顾世华顿了顿,又说:“我约了搬家公司,十点去你那搬东西,有时间吗?”
“随你。”挂了电话,唐忻旦打电话给主美请了个假后倒头又睡,一直睡到门铃声响。
顾世华带着三个搬家公司的人过来收拾东西。
唐忻旦打开门之后随他们去,自顾自去刷牙洗脸。他朝镜子里一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颊有些陷进去,眼底挂着两团黑,将他衬得命不久矣。
客厅里,搬家公司的员工们问顾世华哪些需要搬,顾世华把他们领进之前纪韫的房间。
纪韫那屋东西多,得有唐忻旦的两倍,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了。
唐忻旦打开客厅窗户透气,又从冰箱里扒拉出来一袋速食粥,热好倒进碗里喝了。等他洗了碗出厨房,刚好和顾世华打了个照面。
顾世华看起来像是专门在厨房门口等着他,和唐忻旦面对面了,却又搞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来。
唐忻旦绕过他往旁边走,顾世华疾走两步又拦到了他面前。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唐忻旦顶着发烫的脑门,不耐烦地皱眉:“让开。”
顾世华无视他的抗拒,低声对他说:“他昨天哭了一夜,今天生病,所以没能过来。”
唐忻旦奇怪地问:“跟我有关系吗?”
顾世华又说:“虽然不太合适,但下周你生日,我们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他想亲口跟你道歉。”
“是病得爬不起来了还是怎样,真有诚意今天还得别人带话?”唐忻旦嘴角满是毫不在意的嘲讽,“再说道歉有用?是想膈应谁?以前可没发现你俩这么没脑子。”
顾世华从来没见唐忻旦哭过,昨天他那一哭,顾世华觉得唐忻旦肯定特别伤心,只是出于自尊才表现得这么不在乎。他诚恳地说:“我心里愧疚
,想弥补你。昨天也说了过分的话。”
唐忻旦也诚恳地回:“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行了,赶紧搬完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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