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
“什么长大了?”
“我是说陈啸,可能是因为长大了,所以早忘了当年的恩怨。”
“也对,反正小时候挨打的不是他。”
沈南星冷冷地 “哼” 了一声,冲着陈啸的背影挥了两拳。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大度的人,至少跟朋友相处的时候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更不会记仇,也不会一直揪着别人的缺点不放,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犯过一点错?都是第一次投胎做人,总要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陈啸不行。
无论过了多少年,沈南星只要一想起他,脑海里面就会自动出现他带人围堵易风辞的画面,他觉得这件事他能记到下辈子,等他第二次当人的时候,陈啸必定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算了,来就来了。你这几天跟我在一起,陈啸如果再找你,你不要理他。”
沈南星说完,易风辞笑了笑,长长睫毛微垂着,似乎挡住了眼中那抹淡淡的低落,“你不是在躲我吗?”
沈南星一愣,这几天面对他哥时的那种奇妙感觉又涌了上了,悄悄蜷着手指,嘴硬道:“没躲啊。”
“真的?”
“当然。”
易风辞通情达理,他不愿承认,也没强迫他说,只是像往常一样,抬起五根手指,温柔地落在他的头顶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以前没有发现,他哥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食指会微微弯曲,饱满的指腹会插入他的发丝,在他的发旋处轻轻打转儿,指腹上面的斗纹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无比,似乎每一条纹路都在拨动他的发根,使发根连接他的大脑皮层,让他可以完全清晰的感受到那双修长的大手在他的头顶胡作为非。
突然,雷鼓般的心跳又一次从胸腔里传了出来,沈南星怔怔看着他哥的眼睛,像是要被那抹浓郁的黑色吸到某个未知的漩涡里。
他一时有点招架不住,急忙把眼睛挪开。
易风辞笑了笑,又一次揉了揉他的头发,看似坚强地说:“我自己住吧,你不用管我。”
谢元一出来时,沈南星还站在原地没动,刚走过去准备喊他一声,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强行以摸头的姿势,抻着五根手指,拍在了他的头顶上。
谢元一不明所以,一脸懵道:“你干什么?”
沈南星似乎在感受谢元一的掌心落在他头顶的触感,半晌,松开他的手腕,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额头,确定方才的心跳并非是某些突发性疾病引起的,颤抖道:“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第18章
沈南星第一次意识到他对他哥的感情不一样,是在 24 岁的这一年夏天。
这份感情来势汹汹,短短几天,彻底颠覆了他所有认知。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敢承认。
跟着谢元一走进山庄大厅,看到他哥一个人办理了入住手续,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跟谢元一住在一起。
虽然担心陈啸把他哥叫过来另有目的,但更担心自己对他哥的心思是不是真的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思来想去,跟前台要了一间紧挨着他哥的房间,这样半夜如果有什么动静,还能第一时间赶过去看看。
上午十点左右,几个人开好房间,收拾好行李,来到大厅汇合。
陈啸拿了几本山庄手册放在大厅的茶几上,谢元一随手翻了两页,看到山庄近邻水库,背依青山,除了休闲养生,还有蹦极、冒险、漂流、真人 CS 等娱乐项目。
他之前做了攻略,跟手册上写的差不多,碰了碰沈南星的肩膀,问他想要玩哪个?沈南星说都行,他对这种户外游戏向来不感兴趣。
倒是陈啸又殷勤地凑到了易风辞的身边,哪怕易风辞站得比较远,跟他们这群人格格不入,陈啸还是放弃了更为亲近的周海棠等人,跑到易风辞面前,把山庄手册交给他。
沈南星下意识的要跟过去看看,穿过人群走到一半,想起自己的心理状态,又停下脚步,竖着耳朵听。
陈啸问易风辞今天想玩哪个?
易风辞看了眼页面上的游戏项目说:“漂流不行,我怕水。”
陈啸立刻说:“那不玩漂流。”
“蹦极也不行,我恐高。”
“恐高?行,那也不玩蹦极,有想玩的回头让他们自己安排。”
陈啸说:“看看哪个能玩?”
易风辞说:“其他都差不多,你们决定吧。”
陈啸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有其他话想说,跟易风辞对视两秒,收住了话茬,咧嘴道:“那行,你先休息会儿,我跟他们商量一下。”
这边已经掐头去尾免了两个项目,剩下也就丛林探险和真人 CS 还有点意思,算上陈啸和他媳妇,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五人一组,再找几个工作人员陪玩,刚好能把 CS 的队伍组起来。
分组时,谢元一自然而言地找到沈南星,姜婷婷也被他硬拉了过来,剩余那几个都跟陈啸走得近,也就周海棠相对比较中立,哪边人少去哪边,易风辞更不用多说,早就被谢元一默认为跟他们是一伙的,只是有一点他比较奇怪,悄声问沈南星:“咱哥之前每天都高空作业,什么时候还学会恐高了?”
沈南星淡淡瞥他一眼,抿着嘴,扭头看易风辞。
易风辞与他相隔不足一米,视线相交的瞬间,沈南星还未躲开,易风辞已经抢先一步,看向了别处。
他不恐高,也不怕水。
怕水的那个人——是沈南星。
12 岁那年暑假,他们一家人一起去了趟海边。
沈南星那时还是一个热爱玩水的旱鸭子,虽然学了好几年游泳也没学会,但依旧没能阻止他在炎炎夏日玩水的热情。
他那时为了捡一个好看的贝壳,没套游泳圈就光着脚跑到了浅水区,浅水区的水位大概到他的小腿肚,虽然对会游泳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不会游,只能一路磕磕绊绊地蹚过去。海面无常,时不时就会涌上一股海浪,沈南星捡起贝壳还没站稳,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海浪拍到了腥咸的海水里。
由于那次沈仲柏选择了相对昂贵的私人海滩,岸边的游客并不是很多,沈南星蹬着腿连呼了几声救命,试图吸引坐在瞭望台上的救护人员,却忘了他当时为了独享更多的贝壳资源,专门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想要多捡几个好看的贝壳,拿到他哥面前炫耀。
毕竟每次从海边回家,他哥的战利品永远比他多,虽然这些战利品最终都进了沈南星的腰包,但男孩子嘛,总是会在某些奇奇怪怪的小事上面争强好胜。沈南星也不例外,所以那天他专门提了一个大号水桶,想要多找些好看的贝壳,努力把那个水桶装满。
结果水桶刚铺了一个底,他就被卷进了大海里,隐隐失去意识之前,还在担心这次跟他哥单方面进行的比赛,是不是又要输了。
幸好在他快要沉底的时候,易风辞把他捞了上来,给他做了人工呼吸,等他转醒,又背着他跑到海边的急救室。
他从小到大只躺过两次病床,一次是陪着谢元一被绑架,另一次就是自己作死,没套游泳圈,下水捡贝壳。
这两次都是他哥救了他,每次当他睁开眼睛,他哥总是坐在病床旁边,或是给他削苹果,或是把自己捡来的贝壳挑出最好看的,放在他的水桶里。
至于恐高。
应该是他曾经说过,不希望他哥再做高空作业,他哥记在心里,也就不主动去玩那些设置在高空中的极限游戏了。
确定好游戏项目,山庄内的工作人员帮他们安排了一辆摆渡车。车内一排可以坐三个人,沈南星和谢元一走出大厅,看到易风辞已经坐在了车上,紧接着三五成群,各自组队,关系好的朋友自然坐在一起,他们互相认识,只有易风辞孤家寡人,谢元一想也没想,推着沈南星就坐在了他哥的旁边。
虽然有些紧张,但面对这样的情况,沈南星绝不可能让易风辞一个人尴尬,刚准备平复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像往常一样跟他哥交流,却没想酝酿半天,鼓足勇气跟他哥对视的时候,他哥竟然默默垂了垂眼,抬手打开右手边的车门,独自一个人去了最后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