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吻
正当他在手机上翻来翻去的时候,门铃响了。
梁沐秋疑惑地抬了抬眉,想不通谁会在这个时候找他,就算是快递也不会这个点送。
在他犹豫间,门铃又响了一声。
梁沐秋站起来,走到玄关,从显示屏上往外看了一眼,愣住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岑南,穿着灰色毛衣和长裤,看着很居家。
梁沐秋皱起眉,想了想,还是开了门。
他从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不怎么友善地问,“你来干嘛?”
岑南倒是态度很好。
“来跟你借个黑胡椒和辣酱,我刚搬家,东西有些没买齐,在家做饭发现胡椒没了,” 岑南客气道,“你家有吗?”
梁沐秋:“………”
他万万没想到,岑南找上门的理由如此接地气。
他往对面瞅了瞅,岑南家的门开着,里头灯光大亮,好像真的有股饭菜香飘过来,搞得他更饿了。
梁沐秋终究没好意思拒绝,邻居间借个东西也不算大事。他往后退了一步,“应该有,你进来看吧,我也不知道你要哪种。”
岑南跟着他进了门,“打扰了。”
梁沐秋家里虽然不开火,调料倒是不少,都没怎么用过,还好没过保质期。
岑南借了两罐调料,路过餐厅,却看见桌上只放了一碗清汤煮面,还已经涨开了。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问梁沐秋,“你就吃这个?”
梁沐秋也有点不好意思,显得他多没自理能力似的。在别人面前丢人就算了,偏偏还是岑南。
“嗯,刚工作完,来不及做别的,” 梁沐秋含含糊糊道,“行了,不关你事,拿了东西就快走吧。”
岑南却不肯。
岑南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不由分说地拉住了他,“别吃这个了,我正好做了饭,你过来一起吃。”
梁沐秋一脸懵逼。
但岑南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力气又远比他大,他被拉出去好几步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想挣开的时候,他已经被岑南拉到了门外,自家大门砰得一下在他眼前关上了。
梁沐秋盯着关上的大门,无语凝噎,心里颇有些想把岑南抽一顿。
“我干嘛要去你家吃饭,” 梁沐秋往外抽自己的手,却没成功,“我又不是不能点外卖。”
岑南却像是聋了,充耳不闻。
最终,梁沐秋还是被岑南摁在了他家的餐桌前。
岑南给他倒了杯果汁,又把一篮子刚烤的蒜香面包推到他面前,“菜马上好,你先吃点面包垫一下。那边零食也有,想吃自己拿。”
然后岑南就进了厨房。
梁沐秋想,他应该趁机赶紧溜回自己家的。
但那一篮子蒜香面包,烤得也太他妈香了。
这对于一个饿了一天的人,简直比天堂还诱惑。
梁沐秋在艰难地斗争了几秒后,败下阵来。
他悻悻地掰了一块面包,心想,算了,就吃顿饭也不会怎样。
岑南家的厨房是半开放的,从餐桌这儿能看见厨房里面的样子。
梁沐秋掰着面包,眼睛止不住地往岑南身上瞧。
岑南一身居家的打扮,头发也没上发胶,散漫地垂下来,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公文,而是锅铲,一下子就减弱了平日里那种凌厉的锋芒,多了一分温和儒雅。
还挺能糊弄人,梁沐秋想,也不知道岑南是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当年他跟岑南同居的时候,他俩谁都不会做饭,要么手牵手出去吃,要么就是点外卖。
但岑南会给他削水果,连石榴也是给他剥好了放碗里,要是遇上他在打游戏,岑南甚至能喂到他嘴里。
宋唯来他家撞见过一次,直呼受不了,说岑南到底是伺候对象还是伺候祖宗呢。
梁沐秋想起这事儿,下意识想笑,但嘴角只是勾起了一点,又放了下来。
因为他很快想起这已经不是七年前,现在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也不是爱他的那个岑南。
他心情又变差了几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脸枕着胳膊,像放学后没有人来接所以闷闷不乐的小孩子。
等岑南把做好的菜端上桌,梁沐秋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拿着吸管在喝果汁。
他本来以为岑南只会做几道简易的快手菜,没想到上桌一看,当得上一句色香味俱全。
他不由抬头看了岑南一眼,问,“你在国外上的是烹饪学校吗,怎么进步这么多?”
岑南在给他盛饭,随口说道,“在外面这些技能多少都得会一点,我现在连车都会修了,你要是需要也可以找我。”
梁沐秋咬了咬筷子,没接话。
他觉得 4s 店挺好,用不着眼前这尊大佛。
吃饭的过程里,梁沐秋本来以为会很尴尬,然而事实跟他想的正好相反。
岑南的态度实在太泰然自若了,像是完全忘记了他们从前的恩怨情仇,搞得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表现得大方一点,就会落了下风。
他听见岑南问他,“你现在还是在你老师的工作室工作吗?”
“不在了,” 梁沐秋摇摇头,咽下一口水煮肉片,“老师这两年算半退休了,我就出来单干了。”
“那挺好的,” 岑南说道,“你本身就有独立的能力。我有个朋友在兴亚影视,回头介绍你们认识。”
梁沐秋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成年人的客套无非就这么回事,岑南估计也就是随便一说。
他又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敷衍地点点头,“行啊。别光说我,你呢,现在在哪儿高就?”
“我去了我师兄的律所,独山律师所,师兄你也认识,任启涵。”
任启涵这人,梁沐秋确实记得,是岑南在大学里关系就很亲密的师兄。他跟着梁沐秋见过不少次,那时候他还是个乖小孩,岑南直呼姓名,他倒是乖乖叫师兄,任启涵每次都笑眯眯的,脾气很好。
但他还是有点奇怪,问道,“你不应该回去继承家业吗,怎么去了他那儿?”
岑南的父母名下就有一间颇有盛名的律师事务所,岑南又从小出色,一直被父母按照接班人培养。
如今岑南回国,没道理会去别人那儿。
岑南倒是神色未变,“先不回去了,自己在外自在一点。”
梁沐秋 “哦” 了一声,也没再多问,继续埋头吃饭,他确实是好久没吃过这样的家常菜了,还每一样都很对他胃口,忍不住就吃多了。
岑南倒是没再动筷,在对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梁沐秋吃饭的样子一直很可爱,像小花栗鼠一样,脸颊微鼓,吃相却很斯文。
这七八年过去,他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间,总会漫不经心地散发魅力。
但岑南坐在对面望着他,却觉得他还跟二十岁时一样。
就好像,梁沐秋还是那个会在他怀里打游戏,张嘴去咬他手里巧克力的年轻人。
这给了他一种错觉,就好像他们从没有分开,这只是他们生活里寻常的一天,他下了班回家给梁沐秋做饭,而梁沐秋会叽叽喳喳地跟他抱怨客户有多龟毛。
可惜,这只是错觉,梁沐秋现在大概恨死他了。
岑南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但他却又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不经允许地,触碰了一下梁沐秋的脸。
是软的。
梁沐秋一下子顿住了,抬起头看着他,像个戒备的猫咪一样往后躲了躲。
“你干嘛?” 梁沐秋面色不善。
他这抗拒的样子让岑南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分毫,摊开指尖给梁沐秋看。
“你脸颊沾了一粒辣椒籽。”
确实有个辣椒碎屑在岑南手上。
梁沐秋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自己像被这王八蛋占便宜了。
但他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可爱少女,也没什么便宜可占,实在没脸喊非礼。他只能郁闷地抽出纸巾擦了擦脸,宣布道,“我吃好了,多谢款待。”
他这顿确实吃得不错,桌上起码三分之二的菜都进了他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