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
她重新将子弹上膛,面上好像还残存着少女的天真。
和腺体缺陷打的交道多了,薛珮比谁都清楚无法解除终身标记的缺陷 Omega 在 alpha 死后会如何凄惨死去,薛珮无法忍受自己变成那样。
一颗子弹足矣,她平躺在床上,手枪对准太阳穴。
临死前薛珮怀念起年少的时光,她被薛家管束,太想太想奔赴外界,从外而来的周勤荣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线,以至于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王鸿朗就显得黯淡无光。
现在想想,她应该回头的,或许回头看一眼,她能看见那个一直注视她的少年。
手指扣动扳机,薛珮闭上眼睛,血浆迸出蜿蜒,在她身下绽出一朵花。
没有遗憾了。
已至深夜,月色高悬,她的光脑在沉静的黑夜中闪了闪,是李钊给她发来消息。
王鸿朗的最后一封遗书几经辗转,被李钊拦住,薛珮强调周家今晚不准放人进,李钊就恪尽职守,可他听完律师公布的遗书内容后觉得还是需要立刻告知薛珮,因为王鸿朗的这封遗书是他秘密研究的缺陷腺体洗除终身标记的临时方案,他没来得及深入下去,可已经是一项重大突破,只要再投资找人往下深挖,缺陷腺体解除终身标记指日可待……
夜雾漫延,周尘逃出薛家,从各方打听消息,终于探听到了文州的下落,但他再一打听,发现文州所在的楼层被秘密监管,外侧守了两个警署的人,没有手令根本不让进入病房,他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径,从外壁攀爬上楼。
他先是搭乘电梯到了文州所在病房的下一层,而后经过走廊玻璃爬到外侧,疗养院的高楼对比薛家的外墙难度还是高出不少,周尘有轻微的恐高,根本不敢爬,横着一股劲儿才直直蹬上去,等他一步一步爬到对应的楼层,透过窗口,周尘终于看见了文州。
文州躺在医疗舱内,双目紧闭,他瘦了一大圈,头发漂浮在医疗液中,模糊了他的面容。
周尘忍不住想薛广茂与属下的对话,文州真成了植物人?他不信。
悄悄推开窗户,周尘轻盈地落地,刚一触到实地,恐高的后续感觉便涌现出来,他腿一软,碰到床边的高脚花瓶。
砰然一声响,周尘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今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谁!”
门外警戒的人员立刻打开房门,周尘扑到医疗舱边,大喊:“文州!”
“你是谁!这儿不允许进来!” 两个警署人员进来将周尘拖走,周尘用力反抗,击倒了其中一个人,他转瞬又扑到医疗舱边试图唤醒文州,下一刻电击棍就击中他的后背,周尘眼睛一翻,在强力电击中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他高抬起手臂,两个警署人员直接将他拖走,门外吵吵嚷嚷,警署人员在对传呼机报备特殊情况,申请调人将周尘拉回警署调查,谁也没看见的是,医疗舱内,紧闭双眼的文州突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周尘实在太能歪缠,裴深拉黑了他的通讯,周尘便用不同的通讯打给他,与他僵持了半天,周尘终于明白不能在他身上白费功夫浪费时间,裴深也终于没再收到他的骚扰。
裴曼柔住院住不习惯,她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对疗养院是有些抗拒的,裴深心里清楚,更加坚定了要在她出院之前租好房子的想法。
他给裴曼柔重新购买了光脑,裴曼柔对很多新功能都不了解,裴深讲过一次后裴曼柔还是会出错,他不在疗养院这段时间,裴曼柔经常性拨错通讯拨给他,一次两次还可以用不会使用搪塞,后来裴深就清楚这只是裴曼柔的借口了。
十年时光在母子俩之间横亘出了巨大的裂缝,他们是最亲的人,却被时间分割出奇异的生疏感,裴深有心想要解决,但也知道时间引发出的问题只能依靠时间解决。
裴曼柔下午时再次 “拨错” 了通讯,恰逢聂常戎有事出门,裴深就出发去疗养院看裴曼柔了,他在路上买了酒和烟花,因为裴曼柔说馋一口酒,看到视频里的烟花觉得太美了,好久没玩过。
裴深到达疗养院时,裴曼柔刚做完常规检查, 看见裴深,她眼睛都亮了,裴深将她揽进怀中抱了抱,背着医护给裴曼柔摸了摸酒瓶。
他特意挑的度数低的花酒,拿来给裴曼柔解馋。
裴曼柔笑开了,倚着裴深不停地摸他胳膊。
裴深和裴曼柔回了病房偷喝,手边没杯子,只能拿两个小纸杯。
“怎么没看见你那位?” 裴曼柔解了馋,抱臂问裴深。
“他有点事回家了。”
“可怜我的孩子。” 裴曼柔摸了摸裴深的脖子。
裴深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裴曼柔,他的异常即使不说裴曼柔也会察觉,还不如直接讲明,裴曼柔当时大哭了一通,现在也没彻底放下。
“我不可怜。” 裴深拽着她的手,“是苦尽甘来了。”
“哦对了,” 裴深不想让她陷在情绪里,手动了动,他从外套夹层里拿出准备的小烟花棒,裴曼柔瞪大双眼,惊呼一声。
“给你准备的礼物。”
“去哪儿放,外面吗?” 裴曼柔眼睛发亮,很是期待。
“就在这儿放。”
裴曼柔笑了笑,“小心阿达揍你。”
阿达裴曼柔的主治医生,经常来查房。
“偷偷的。”
裴深离床和被褥远了些,点燃烟花,裴曼柔坐在床上遥遥看着露出笑容。
烟火下裴深的脸清晰地印照,英俊秀挺的模样完美地符合了裴曼柔对裴深的一切期待。
她脑海中天真的男孩形象不断与面前的青年重合,最后凝结在一起,裴曼柔无声落泪,烟花一束一束,将整个病房照亮。
一天的探望时间有限,很快就到了分开的时候,裴深的烟花没有放完,被来查房的 “阿达” 看见,男人中气十足地训斥了裴深一顿,又精心地给裴曼柔做起检查,嗅到病房中的酒味后又是一顿警告,裴曼柔和裴深对对视线,裴深在告诫声中抱着没放完的烟花跑了,裴曼柔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笑,主治医师帮她理了理被子,无奈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我会注意的。” 裴曼柔双手合十冲他拜了拜。
跑遁的裴深抱着剩下的半瓶酒和半捧烟花出了疗养院,他坐上飞行器打算联系聂常戎,如果对方现在回来,他可以绕路去接他一程,虽然聂常戎并不需要他接,但那又怎样呢。
裴深没遗传裴曼柔的千杯不倒,花酒的度数都让他有点上头,他打开通讯刚要拨出去,光脑骤然弹出了一则消息,他惊出一身冷汗,尽力去看,发现自己没看错。
王鸿朗自杀了。
裴深微醺的上头感立马消失大半,他揉着眉心,还是给聂常戎拨去通讯。
过了一会儿,聂常戎接了,但是他没有出声。
“你在聂家吗?”
“是。” 聂常戎答。
他一开口,裴深就能听出不对,情绪正常的聂常戎根本不会如此回答。
“我来找你。”
“别来。” 聂常戎问:“你知道了?”
“嗯。”
“别来,” 聂常戎道:“等我调整好心情,我们再见面好吗?”
聂常戎按了按肿胀的太阳穴,脚边是一堆喝空的酒瓶,他不想以不好的情绪面对裴深,而且——他拍了拍发热的额头,他快要进入易感期了,情绪不对的易感期 alpha 太容易对伴侣产生伤害。
“不好。” 裴深意外地坚决。
“不会太长时间,我很快就会调整好和你见面。” 聂常戎说。
“不好。” 裴深看着窗外,说:“聂常戎,你现在需要我,对吗?”
“我……”
裴深追问:“对吗?”
聂常戎避无可避,应:“对。”
他确实需要裴深,他无法否认。
“我来了,很快。”
发呆的时候不太能感觉到时间流逝,但聂常戎还是感觉到从挂断通讯到裴深到达聂家,速度快得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