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杀美人
想想我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巫商做戏时,碰到昭瑶这么个木头似的戏搭子,偏偏又顾虑着我不能直接点破,心里是不是很烦躁?
……啊这,我想我大概明白,这两天他没事就骂昭瑶的原因了。
我冷不丁问:“是因为你那位‘旧友’么?”
一顿饭下来,傅白雪已经提了两次了,一次是说吃到熟悉的食物宛如故人重逢,一次是说我有和他的旧友一样的习惯——提示这么明显,我就是想不注意都不行,
“……”傅白雪没说话。
我又点了点他的玉扳指:“如果猜得不错,这枚扳指,也是对方送的吧?”
傅白雪手指一颤,下意识将手收进袖中。
我静静观察着他,在心中思忖他这番表现,有多少是装的,有多少是真的。
想起巫商那件颇为复古的桃红色外褂, 我夹起一只已经放凉的小笼包送入口中,含含糊糊地问他:
“——该不会因为你和巫先生把‘故人’的遗物全瓜分走了,头儿才那么生气吧?”
-
下一话:说好的阳春白雪呢②
“如果这次你能无伤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我茫然道:“这个约定对您有什么益处么?”
“并没有什么益处。”
“那……”
“只是因为你为了任务对自己总是太狠,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作者有话说:
这个时候我就恨自己写的不是一篇买股文……
第18章 十六、说好的阳春白雪呢③
十六、说好的阳春白雪呢③
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凝固得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傅白雪露出有点苦恼的表情:“其实我觉得,这并不是不能说的事。只是小商知道了,恐怕会骂我。所以做个约定如何?”
我认真地打量他。
所谓交易,就要有来有回,巫商要我用我做任务,想想也知道,流通大半个八区的走私禁药,背后的水有多深又会有多危险。所以作为诚意,巫商把傅白雪摆在了明面上,送到了我的面前,摆明了一个意思,随便我查,挖得到情报算他输。
他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对傅白雪有信心。职业原因,作为前战场佣兵的傅白雪是个隐藏情绪的好手,对个人信息的掌控和反侦察意识同样很强。
如果普通人是摆在面前任我翻阅的厕所读物,昭瑶如同合起藏在书架里的童话,巫商像抹掉了字迹的石板,傅白雪就是上了锁的日记本。
而我现在,要学着当个开锁匠。
我笑道:“唔……傅先生想和我约定什么?”
男人沉思片刻,长睫敛起:“如果这次你能无伤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我茫然道,“这个约定对您有什么益处么?”
“并没有什么益处。”
“那?”
“只是因为你为了任务对自己总是太狠,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那种令人恨不得躲开的,浑身都不自在的不适感又来了。
傅白雪实在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交谈时总会不自觉避开他人的目光,显得很是窘迫,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却又总是那么……啧,怎么说呢。
我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擅长应付温情的局面,哪怕我知道这种温情很虚假。因为以前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所以我一直没发现——还好察觉得早,我得弥补这个缺点。
这样想,我该谢谢他,帮我发现了一个隐患。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傅白雪没有揪着这点不放,而是另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世界大战之前,全球总共有多少人么?”
我道:“70亿。”
“那你知道这场持续近二十年的战争过后,世界上还剩多少人么?”
我报了个数字:“25亿。”
“没错。”傅白雪抬起筷子,点了点窗户外的风景,“哪怕现在各区停战修养生息,人口也不过恢复到30亿的水平。因战争而死亡的人太多了,你应该查过我的资料,我曾经是一名战场佣兵,在那种地方,死亡是如同呼吸一样的日常,无论是堆叠的尸骸也好,永远都弥漫着血味、硝烟、排泄物、信息素味道的空气也好……一个战斗系的大能力者,可以瞬间毁去一个连的普通兵力;一枚巡航导弹可以直接摧毁小半座基地——我见过的死人,多到我对它们只剩下了数字的概念。”
“……”
我抬头看他,有点没明白为什么傅白雪忽然对我说这么大一段话。
“可比战损更可怕的,是秩序被破坏。打个比方,在从前,A/B/O中如果出现了超能力者,是要带着监视手环上街的,因为担心他们会伤到平民。同样的,Alpha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对Omega进行伤害,每位Alpha都会被要求定期注射抑制剂,因为易感期比发情期更可控,Alpha的体质也允许他们这种程度的“阉割”。身为强者,不能凌辱弱小,反而应当承担更多的责任,这是每一个文明国家的共识——作为一名需要佩戴手环的能力者,我不评价这些政策的好坏,但是它确实保护了那些弱势的人。但是战争以后,一切都变了。”
“仗着自己拥有武力去劫掠是对的事情么?肆意杀人奸淫是对的事情么?派遣像你一样的小孩,来当卧底是对的事情么?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可以牺牲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事物,又是对的事情么?”
“……”我放下筷子,皱眉看他,好像有点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无论你也好,小商也好,昭瑶也好,在我看来都还太小,是在这样畸形的环境中成长的少年,所以哪怕你们的行为过火,我也绝不该责备你们,只是……”
他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压抑的、深重的叹息:“既然被我看到了,就总得做点什么。”
“嘎吱——”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攥紧拳头,尽了全力才没有事态地起身离开。
他没有管我写满了拒绝的脸,只自顾自盯着他的玉扳指:“所以好好爱惜自己一点。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打算,但既然选了我,我是不会允许你用那些自伤的手段来完成任务的。”
实不相瞒,他这番话,我觉得很可笑。我想骂他是个傻子,想说你懂什么,但这样说出来,只会显得我像是被刺痛了,被触动了,仿佛十分心虚似的。
一直待在冰天雪地里的人,如果在快冻死的时候碰到热水,会有救么?
不会的。他只会四肢都烂掉,甚至死得更快。
我就感觉自己要烂掉了。
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一遍他知道我是卧底,这些话只是逢场作戏,我这才好受了些。
傅白雪有句话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见过和平的世界。
-
一年多前我一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就是茫茫的冰原。
大脑一片空白的我本能地寻找热源,快被冻死时终于被人救下,但那绝非出于好心,而是想把我当作泄欲的容器。反杀他们之后,我一路躲躲藏藏混进了三区的贫民窟,见识到的,也都是最恶最臭的一批人,是社会的残渣,是供养上层的花肥……后来我来到八区,做潜伏计划时,为自己写的两个剧本,第一个是误信友人被背刺后拐卖,第二个是躲避追杀逃到燕北,那都是我在懵懂无知时的真实经历。
哪怕后来误打误撞被伊万收养,我也很清楚,他收留我绝非纯粹好心,不过是我有利用价值。
在我短暂的、两年不到的人生中,我从未见过圣经上所谓的“义人”,甚至连普通的好人都没见过——唯一和这个概念沾点边的,是一晚上能屠尽一个家族满门的昭瑶。
那是我跟着特别行动组做的第一个任务。
燕北某个老牌家族骨头一直很硬,对玉京春很是不满,仗着自己有点家财,经常在暗地里资助其他的组织和结社,好打击玉京春在燕北的势力。巫参终于被搞烦了,对昭瑶下了灭门的命令,昭瑶没说什么,接到任务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