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相爱计划
容鹤也顺势点点头。
这家火锅店生意不景气,布局也抠抠搜搜,只有最东边有洗手间。
两人按照头顶幽绿的指示牌穿过走廊。来到大堂,容鹤顿感冷风扑面,刁钻的凉意从裸露的脖颈皮肤开始长驱直入,仿佛要刺进骨头缝里。他下意识去拢衣襟,却发现自己口罩戴了,外套没穿。
菱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下去铁定感冒,容鹤停下脚步:“忘穿外套了。”
张彦刚才在包间里还不觉得,这会儿被风吹了,有点尿急,于是道:“你回去拿外套,我先去洗手间。”
张彦从隔间出来,发现容鹤已经来了,正开着哗哗作响的水龙头清理衣服。
他走到洗手台边,依旧不死心地问:“你确定没办法和陆霄远搭上线吗?既然他是你同期学长,间接交集总是有的吧?比如你认识他班上其他同学。”
容鹤左手张开撑着衣摆,右手沾水和洗手液,修剪得圆润齐整的指甲一下一下刮着已经变成褐色的油污,半天才扯着嘴角笑笑:“我确定,因为我高二就转学了。”
“所以我和他是真的,不熟。”
他刻意断句,着重了“不熟”二字。
希望彻底破灭,张彦对着镜子用湿手理了理发型,叹了口气:“行吧,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洗。”
张彦走后,容鹤见四下没人,便拉下口罩,透了口憋闷已久的气。
他把衣袖上的水拧干,展平,正欲离开,不远处的隔间门突然“吱呀”一声由外向里被拉开。
从他的角度,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高档男士皮鞋,纤尘不染的熨帖西裤正悬于其上,昭示着主人身份和品味的不凡。
从隔间走出来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露出深邃的眼窝和褐色的眼珠。
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显而易见的阴霾。
容鹤几乎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又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短短几秒的对视,容鹤浑身的血液如同被速冻了一样,整个人定在原地,就连耳边那丝丝缕缕从窗户缝隙漏进来的凉风仿佛也一并凝固住了。
世界一片死寂。
男人皱着眉头,朝容鹤的方向走了几步。
容鹤像被当作沙袋擂了一拳般猛然回神,身体晃了晃,喃喃道:“是你,陆……”
后两个字被瞬间失控的庞杂回忆斩断,哽咽般消失在喉头,戛然而止。
陆霄远在他旁边半米的地方站定,又仿佛没有看到他一样,开始慢悠悠地洗手,烘干。
烘干机的声音很大,浪涌般闯进容鹤的耳膜,鼓动着雷动的心跳。
就在他陷入进退两难的漩涡的时候。
“我们熟吗?”陆霄远背对着他,侧过头发问,语气却如死水无澜,表情也匿在口罩和碎发的阴影之下,无从窥探。
容鹤一愣。
也对,都十一年过去了,从中学直跨社会,他们谁都不复当初的青涩,陆霄远早该认不出他的长相了,估计现在正把他当成一个变态私生饭。
尴尬和窘迫如同巨网般从天而降,容鹤头顶发热,背上起了层热辣辣的薄汗,转身便欲落荒而逃。然而,有人却先他一步堵住了洗手间的出口——猫逮耗子般的轻松。
容鹤净身高179cm,穿上鞋,勉强能挤进180男演员行列,百度百科上说陆霄远身高186cm,但容鹤觉得不止,因为他头顶刺眼的光线此刻被陆霄远挡了一半。
局促和忐忑拧成一股晕眩,容鹤强装镇定道:“抱歉,我想我是认错人了。”
陆霄远静默几秒,垂下眼:“像这种不熟的情况,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
他声音依旧淡然,语气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在容鹤错愕的目光中,陆霄远拉下口罩,露出那张英俊非凡的脸。
第2章 “忆苦才能思甜。”
容鹤还是逃走了。
在陆霄远堵住他,做完自我介绍之后。
推开门,包间里依旧是他离开前的老样子。
张彦和夏紫柳两个吃货正拼命干饭,两双大竹筷拼命抢夺一块鸭血。秦逸风嗜酒,一个人坐那小酌得起劲。
付思琳则靠在徐倩肩头,为自己男神的悲惨身世唉声叹气,进而又说到最近那些让陆霄远饱受争议、深陷舆论风波谣言,更是愤愤不平,直呼“神仙下凡渡劫”。
容鹤半张苍白的脸缩在外套衣领里,走到餐桌旁无事发生般坐下,舒展了一下被冷水冻得麻木泛红的手指,几分钟后,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秦逸风一看有人来陪他喝了,立刻支棱了起来,跟容鹤碰了一下杯,正要说点什么祝酒词,就看到容鹤一个仰头,喉结疾速颤动,几秒钟喝光了整杯酒,他张开的嘴只来得及夸一句:“好酒量!”
接着,就见容鹤又倒了一杯。
然后是第三杯,第四杯……
张彦见状,在一旁打趣:“鹤儿,咱悠着点,酒哪有这么喝的?”
“我没事。”容鹤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笑,“今天杀青高兴,让我喝点。”
张彦本来还没觉得容鹤有事,听容鹤这么一说,反倒觉得不对劲了起来。
该不会是他刚才追问容鹤认不认识陆霄远,让容鹤觉得他想攀关系,所以不高兴了吧?但以他和容鹤这么多年的交情来看,他又不觉得容鹤会这么较真。
张彦想了又想,想不出缘由。
平时不喝酒的人,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开始疯狂灌自己酒,几人轮番劝都劝不动,暗地里大眼瞪着小眼,只能由着他去了。
不过,容鹤酒量确实不行,才几杯黄的下肚就开始醉了。额前发丝微垂下来,耷拉住略显颓色的双眼,半天没有被撩回去。
包间的温度不知不觉攀升了好几度,头顶的灯光也开始打着光晕在他眼前旋转,如同起伏的浪潮,逐渐将四周的高谈阔论卷起又吞没。
容鹤伏在桌上,有些难耐地扯开衣领的扣子,慢慢阖上眼皮,短暂眯了一会儿……
“同学你好啊,我是今天的值日生容鹤,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迷迷糊糊间,脑中响起一个刚迈过变声期的清涩嗓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帧又一帧电影般的画面——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笑容灿烂得如同六月艳阳,单薄的肩膀在肃杀的冬季撑起一片瓦蓝的晴空。
抱膝蹲在墙角的高大男生动了动,僵硬抬头。
北风吹过,那纷乱的碎发下藏了双了无生趣的眼睛,棱角初现的脸上神色漠然,充满令人心惊的厌世感。
看到男生嘴角的青紫和腹部的暗红,少年眉头一皱,急切道:“同学,你受伤了!”
叮铃铃,叮铃铃。
画面随着一阵急促的上课钟声骤然远去……
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两个人。
容鹤强行睁开眼,视线先是清明了一下,继而蒙上模糊的昏黄,两种状态随着眨眼的动作不停交叠闪烁着,仿佛脑海中记忆和现实的切换。
醉意朦胧间,他思考了好久,才终于想起——
那是十二年前的自己。
和十二年前的陆霄远。
*
火锅店靠近大堂的包间内,陆远霄推开窗,透过淡青色的幕纱,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不远处那个帽子围巾乱作一团、醉得跌跌撞撞、要被同行之人抱住才能勉强走出饭店大门的身影,目光一动不动,如同两道锁链般牢固。
然后,他喊了服务生过来,确认他们店里有代驾服务,并且那群醉醺醺的顾客已经找好了代驾。
容鹤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了之后,蒋甚推门而入,刚把门关严就抖着做工考究的衣摆开始毫不留情地批判:“这什么破饭店,东西难吃就算了,隔间里的水龙头居然还会往上滋水,瞧给我喷的这一身,你从洗手间回来也不提醒我一下。”
陆霄远喝光杯中最后一口红酒,道:“我没用过隔间水龙头。”
“那你去洗手间干什么?”蒋甚先是惊讶,然后眯起眼,“你该不会这么没公德心,上了厕所不冲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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