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血质和抑郁质
成品片预计于六月投放,七月探索者就要正式发布接受预订了。销量当然也多少会影响捷费是否考虑和我们继续合作下去。
“诶对了,今天Lucy怎么没来啊?”下班的时候,肖顺之顺嘴一问。
“她去民政局领证了。”我回答。
肖顺之瞪大双眼一秒,然后想到什么:“哦对对……今天是520,对不对?现在年轻人就喜欢在这种日子结婚,哈哈哈。”
我点点头,回忆起昨晚Lucy给我打电话请假的场景。
她说:“Lino,明天我就不来了哦。去做件事情。”
我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她回答:“我去领个证。520,多好的日子!民政局肯定要排队的。”
挂了电话,我捏着手机久久不能回神。虽然Lucy一直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气质,但每次说出“我要结婚了”,“我去领证了”这样的话,语气都好似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实在令我敬佩。
到了楼下,我和导演说再见,魏丞禹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了。
可能因为今天是520,商厦也相应做了装饰,到处是粉色的气球和花瓣。尽管是工作日,逛商场的情侣却亦不少,有的手里捏了两三支玫瑰花,花骨朵没有醒开,还在熟睡就被急忙拿来表达爱意了。我们两个和往常一样吃了顿晚饭,吃好他却转眼带头站上了上行的手扶电梯,楼上是影院。
“看什么啊?”我站在电梯上问。
魏丞禹道:“看好看的。”说了和没说一样。
影院的取票机旁摆放了很多正在上映的影片立牌,其中有一个是渡边博子抬着头,背后为一片纯白的雪景,而图片下方用中文涂抹了两个大字。
原来今天是《情书》复映的日子。
这一次,我在比电脑屏幕大而清晰很多倍的荧幕上看到了中山美穗和柏原崇的面孔,看到我已实地领略过的札幌街景和借书卡背后的那幅素描。
走出电影院,坐到车上,魏丞禹问:“考虑好了吗?”
“什么?”我还有些恍惚。
“一眨眼都三个月了。”他一本正经说,“考察期临近尾声,是不是可以转正了。”
他低下头刨自己的外套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小张纸给我。
接过来看,正面是检完票剩下的电影票根,写了影片名和座位号。再翻到反面,是两行中性笔写的字:
柏原崇和藤井树都不归你,不如重新考虑考虑我。
我问:“什么时候写的?”
他老实回答:“看电影的时候,趁你不注意摸黑写的,所以不太好看。”我想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盯着那两行字看,没有第一时间讲话,魏丞禹忍不住催促道:“快点让我转正。”
一时百感交集,我只捏着票根笑,抬起头,看到他也笑,然后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答案便呼之欲出。
回程的路上我忽然想到:“其实你夹在书里的明信片,我今年年初的时候才看到。”
魏丞禹握着方向盘,只发出有些懵的一声“啊”。
“年初搬家的时候,想把书都晒一晒,打开书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我说,“……才发现你写的字和素描。”
“那张素描我画了很久,画好了又不敢直接送,决定问你借本书夹在里面给你。”他边回忆边描述,“……所以高三的圣诞节,我说再借我看一遍那本《情书》当圣诞礼物。”
我恍然大悟:“我想呢,为什么一本书一定要还给我。”原来是蓄谋已久。
我把头靠上玻璃窗,看到路过的街角有卖花人,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正在给旁边穿着裙子的女生买玫瑰,想到Lucy应该已经从民政局领回自己的新证件,又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明信片的茫然和遗憾。时间好像如水流过,我也曾以为这将是一道永久难愈的疮疤。
过了会,我说:“谢谢。”
他立刻道:“不客气的。”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然后反应过来问:“谢什么?”
他这么一问,也问倒我了。
我想了又想,最后慢吞吞地说:“……谢谢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能重新喜欢我吧。”
他沉默地开车,过了会纠正道:“只有一次吧。”
“是吗。”我不太相信,又记仇地想起那根围巾,以前经常一个人抱着发呆,偶尔抹眼泪,被言葆庭看到了还要挨骂,说我矫情。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情感不完全受理智的控制。现在再回忆起来,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魏丞禹很肯定地“嗯”了声。我想没有质疑的必要,因为现在这一刻很幸福,就不说话了。
六月初,我们按约定和要求提交好成片,魏丞禹他们的团队开始负责营销和投放。七月,探索者一号开始接受预订,首月销量十分喜人,魏丞禹称这个成绩比预料中还翻了个倍。
“那你可以加薪吗?”我关心地问。
“应该可以,毕竟整个团队连轴转了那么久。”他问,“怎么了,想买什么东西?”
“没有。”我说,“努力工作,存点养老钱,早日退休。”这是我现在的愿望。
本以为关于探索者的项目到此结束,没想到魏丞禹说上级领导希望把现有的素材再整理一下,剪一个类似纪录片的幕后花絮,做英语配音,要发布到油管上。不少甲方会有这种要求,因为广告时长极为有限,尤其是近几年投放平台从电视转移到了流媒体,时长更加被限制,很难把团队所有的心血和内容展现出来。
我和Lucy本想用自己的剪辑简单剪一剪,没想到捷费加钱了。于是我们又把肖顺之请过来,剪了一个礼拜,周五下午,再专门去studio让专业人士录音。
因为离得近,我和Lucy坐地铁去,路上她问:“等会晚上吃饭?”
“嗯。”我点头,边把studio的地址发给魏丞禹。晚上魏总说请整个团队吃庆功宴。
开studio的老板就是陈育和小路的酒友老白。我们过去和他打招呼,他说其中一个棚正在录音:“就是最近很火的那部电视剧里出现的女演员,刘海漾。”
Lucy立刻接上了:“哦,我也看了……”
我们的配音还没到,就先往休息区走,走到那里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坐着,可能是刘海漾的助理和经纪人。
Cindy坐在沙发当中,正好在打电话,看到我眼前一亮:“诶。”然后聊了几句,把电话挂了,招呼我过去,“好久没看见了,真巧啊,过来过来。”
我都已经快三十,Cindy就也快四十了。不过她至今未婚,保养得很好,看上去还像二十多岁,留了一头长发,不再染别的花哨的颜色,总是黑得发亮。
可能因为岁数增长,她现在纯粹把我当成一个不太令人放心的小辈来看待,想起来会来关心我两句,如果用的是YAM的模特,她有空也会跟来片场,顺便看看我。
“你现在忙不忙?”Cindy问。我说自己在忙捷费的项目,她身体前倾,拿了旁边相叠的纸杯给我倒茶水,“我么现在就带里面那个,她演了个电视剧正好在播……”可能因为害怕我难过,她从来不问我的情感状况。
我们聊了两句,门铃又响了,我以为是请的配音老师到了,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魏丞禹站在外面。
我:?
我:“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下午不上班吗?”
他回答:“下班早,我就提前来了。”三点就下班未免有些夸张。
然后他身后的电梯门开合,走出一个男人,是我们请的配音演员到了,英国人,名叫Jones。
Lucy把琼斯送进棚里,我把魏丞禹领到休息室。Cindy看到,了然地问:“请的配音?”她只在八年前那几张照片上看到过魏丞禹,不认识也是意料之中。
“不是,是家属,我男朋友。”我回答。于是她嘴巴变圆,倒吸气,十分惊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