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
另一位前台小姐探前半个身子,满眼探究地盯着唐远,“你先坐,我们也不知道招不招人,得等经理来。”
“谢谢。” 唐远礼貌地点头,走到最角落的沙发前虚虚坐了半个屁股。
没多一会儿旁边便传来脚步声,伴着听不清的小声交谈。方才的前台小姐领了个穿深色西装但打着同样酒红色领结的男人过来,见唐远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扫到脚,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这儿的经理,我姓刘。”
“刘经理您好。” 唐远回握,“我叫唐远。”
“你要找工作?” 刘经理是个长脸戴眼镜的中年人,身材修长笔挺,不算英俊但很有气场,嗓音也清朗好听。
“是,想找个晚上的工作。”
刘经理见唐远青涩的学生打扮,白球鞋运动裤棒球服,还背了个双肩包,不确定地问:“你成年了吗?”
“我十九周岁。” 唐远如实答道。
“是学生吗?”
“是,平州理工的。”
刘经理见唐远怯生生又很真诚的眼神,抿了下唇。如果不是瞎编的,唐远自报学校的行为实属欠考虑了。不过假装大学生做这一行的比真大学生还多,刘经理也懒得深究。
“我们这招人,你跟我来吧。”
唐远没想到这次找工作如此顺利,惊喜得两眼冒光,跟经理去办公室的路上已经开始猜能拿多少薪水了。
刘经理让他坐,自己开了电脑,例行公事地问:“你带简历了吗?”
“没有。” 唐远诧异了一下,随后道。他今天是临时来的,什么也没准备,况且他找餐馆和便利店的工作时都没问他要简历。
“没事儿,我就是一问。” 刘经理确实无所谓,一般来这上班的文化程度都不高,还有些是经人介绍的,十个有八个都没简历。有的话只是方便登记。
“会喝酒吗?”
唐远老实地摇头,“不会。”
他 “不会喝酒” 的结论是他姐靠一张嘴得出的,只要逢人劝他酒,她姐必会挡在前面跟人说:我家小远不会喝酒。就真的说什么也不让他喝。
加之唐远自己也没有要喝酒的场合,最多是和同学聚餐喝一瓶罐装啤酒,从没试过自己的极限,久而久之,唐远便也认为自己是不会喝。
可为什么要问他会不会喝酒?难道这里不只有失足女性陪男客人喝,还有男的陪女的喝酒的服务?
倒不是没听过,就是没想到。
刘经理看了他两秒,爽利一笑,“没事儿,酒量都是练出来的。”
“刘经理,当服务员不用会喝酒吧。”唐远不安地试探道,特地把 “服务员” 三个字咬得字正腔圆,生怕是前台小姐把话传错了,以为他来应聘那种特殊职业。
对于夜场这种地方,唐远白纸一张,刘经理却是老油条。一开始有骨气有坚持,后来却迷失在钱财物欲的男孩女孩他见多了,这么说吧,店里现在少爷公主有一半最开始都是做服务员的,这当中绝不乏曾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是那种人的。
可一样是日夜颠倒地在这样的环境讨生活,别人只不过坐着陪喝陪聊陪笑脸,一晚上下来却能拿到自己端茶倒水忙进忙出几倍的钱,多数会心有不甘,在这个年纪也很难抵住诱惑。
他假作婉惜,故意给出暗示:“当服务员工资不高,要是能喝酒就挣得多了。”
唐远不为所动,给杆子也不爬,提到钱倒是来了精神,“时薪多少?”
刘经理说了个数字和营业时间,“小费一般当天结,但不多,跟做少爷的肯定比不了。”
这赤 / 裸 / 裸的明示也被唐远当了耳旁风,自顾自计算起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对他而言已经觉得很多了,顶原来便利店和餐馆加一块儿还多。起码养房子的钱算是有着落了。
不过这样一来,除去路上的时间,他每天最多只有四个小时可以睡。
但生活起码有了出路。
唐远欢天喜地地填了信息入了职,感激涕零地跟刘经理和前台姐姐们道谢告辞,出门的时候遇上两个衣饰光鲜站门口抽烟的男孩,还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刘经理始终和颜悦色,不急不恼。他阅人无数,对唐远这种小小年纪就缺钱的嫩茬儿有的是办法,自然沉得住气。
乘公车驶离闹市区,夜里的平州渐渐有了 “风不定,人初静” 的意思。唐远塞着耳机听英语单词,偶尔会向窗外望上几眼,看城市林立的建筑向后倒退,或是欣赏映着斑斓霓虹的静谧江景。
桑青时的房子也临江,不知道过年时他会不会带小叶子去江边看灯展。
正想着,耳机里的英文单词冷不防被电话铃声打断。
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唐远按了接听,“您好,请问哪位?”
话音未落便听对面传来一个急迫的女声:“喂你好,请问是桑叶的舅舅吗?”
唐远心里咯噔一下,凉意瞬间爬满他的四肢白骇,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发抖。
他实在太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话,仿佛线路那边永远有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在等着他。
当年父母相继病重时他刚上小学,姐姐休学跟去了镇上的医院,他便被寄养在村里一个亲戚家。没过多久就接连接到两通噩耗。
十几年后悲剧重演,唐远又接到了医院的病危家属通知。
大概送父母出殡那天给他算命的先生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灾星,八字不祥,命里带煞。
注定会克所有亲人。
第6章
好在只是唐远太过紧张。
小叶子的确出了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是带他的徐阿姨发现他夜里发高烧,可桑青时不在家,手机也打不通。阿姨才来桑青时家里上班,才照顾小叶子两天,对孩子的情况和家长的态度完全不了解,一时拿不定主意。幸好桑青时把唐远的那本笔记留在了家里,阿姨才能顺着里面的电话打过来。
唐远从最近的站点下车,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桑青时的别墅。
“对不起啊这么晚还把你叫来,” 阿姨一脸抱歉,开了门忙给唐远拿拖鞋,“桑先生不在家,孩子烧得又有点重,我实在不知道能找谁。”
“家里有体温计吗?” 唐远面无血色,换了鞋跟着阿姨直冲二楼,连背包都来不及放下。
“有,我量过了,一小时前三十八度六,刚才是三十八度二。” 阿姨是专业育儿师,具备儿童护理和急救知识,只是现在的孩子都金贵,家长的理念又不一样,打针吃药还是物理降温总归需要家长给个指示,她不敢擅自做主。
唐远看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叶子脸颊烧得通红,睡着都蹙着眉,额头上还搭着小毛巾,心疼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憋不住。
“我给他换了两个贴胸口的降温贴,喝了十毫升不含抗生素的退烧药,效果一般,过会儿要是烧还不退,是吃抗生素还是上医院打针的,这桑先生联系不上,我就寻思征求下你的意见,好歹你是他舅舅。” 阿姨还头回遇上在信任和默契都未建立好的情况下,孩子生病联系不上的家长,实在也很为难。
“桑青时人呢?” 唐远心里来了火,用鼻子呼出口恶气,直呼那不负责任的监护人大名。
“下午回来一趟又走了,带着他助理一块儿,说是出差。” 阿姨拍了下大腿,才想起来似的,“助理电话也打不通,两人应该在飞机上呢,瞧我这脑袋。”
唐远冷哼了声,毫不买账。
阿姨又拿体温计测了下桑叶的额温,见比刚才又降了点,才舒了一口气。转而又懊恼起自己心急办错事,赶忙跟唐远找补:“桑先生走的时候小叶子还好着呢,晚饭吃了一大碗牛肉饭,谁能想到睡着了才发烧呢,小孩子没准儿的。”
“这虽然是哥哥辈儿的,但我看桑先生对孩子是真有心,家里什么都齐全的,光应急的药都一抽屉,就跟这孩子从小在这长大的似的。”
“而且别看桑先生瞅着是严肃了点,对孩子可不凶,好声好气的可有耐心了。”
上一篇:动辄得咎
下一篇:全娱乐圈都在磕我和前男友的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