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宇张开嘴，话却没说出口。转头看过去，正好对上宰英那厚脸皮的表情下的双眼。尚宇想骂他几句的，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自己给出了回答。

　　“要……预付的。”

　　宰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样子太好看了，胸口都抽疼了起来。尚宇才直直的望向他，宰英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确认。

　　“在这里？认真的吗？”

　　“是。”

　　“我马上就要毕业无所谓，可会有你跟男人接吻的小道消息传出来的。”

　　“我不介意。”

　　“算了，待会亲个够。”

　　“现在马上就要，别装老实人了。”

　　宰英不可思议地仰起头，随即转着眼珠子留意了一圈周围，然后下一瞬间便俯下身子靠近尚宇。挂在肩膀上的外套铺展着垂下来盖在了他们的头上，视野瞬间一片通红。身披红光的宰英快速地凑近，在他们嘴唇触碰到之前，闭上眼睛稍微侧了一下头。

　　尚宇的下唇迎来宰英的舌头，接着嘴唇被吸进他的嘴里。尚宇忘记了呼吸，像尊铜像似的一动不动，明明是他要求的，自己却因为小鹿乱撞的心脏而乱了阵脚。不知过了多久，红色帷幕被拉起来，阳光再次落在了眼皮上。短短的一段接吻炽热又潮红，剩下的只有嘴唇周围的香草香气。

　　“你有时候可真胆大。”

　　宰英蜷缩地坐着小声说。他的头已经转到别处，尚宇看不到表情，但脖子和耳朵都变红了。

　　“走吧，去搬家。”

　　尚宇说着起身。

　　接受了他的补偿，只能答应去帮忙，然而尚宇其实并不乐意。他觉得如果不去见宰英，自己就可以克服对他的思念。他计划着远程开会、放假了就回家闭门写代码的，而宰英总是像这样打破常规打乱尚宇的计划。

　　宰英家里到处都是纸箱，电视和书桌之类重要的家具都不见了。尚宇就像个雇来的师傅似的勤勤恳恳，宰英也没妨碍他，大概确实是缺人手所以把他当成后辈来使唤。尚宇把衣柜里调色盘似的一堆衣服拿出来用最有效的方式打包进箱子里，一句废话也不说地把箱子再搬进车里，又将垃圾一股脑地整理进大号的垃圾袋里。

　　都收拾完毕已经是晚上6点。宰英提议点炸酱面（注：hgr的老传统了，搬家吃炸酱面），而尚宇却在想让他早离开一小时也好的压迫下备受折磨。

　　“算了吧，我走了。”

　　“去哪呀去，新家那边搬行李还得你帮忙啊。”

　　“我帮你到这就行了。”

　　“再亲你一次。”

　　尚宇叹了口气摇头。

　　“不用了，免费帮你吧。”

　　亲了一次就已经够迷失了，再接一次吻的话恐怕要丢掉仅剩的理性对他说很奇怪的话。

　　宰英打电话给中餐馆，点了糖醋肉和两份炸酱面。在等吃的来的过程中他们都去了不同的房间，尚宇假装在整理东西不停地活动着，实际上什么都没做，也不知道宰英在那边干什么。

　　外卖员到了后他们再次在客厅碰面。他们把报纸铺在宽敞的地板上坐在上面，然后打开塑料袋开始吃晚饭。一时间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各自吃自己的，尚宇突然问道。

　　“搬到哪里去？”

　　“早不问。”

　　“去哪里呢？”

　　“学校附近。”

　　“为什么？”

　　“就是想去呗。”

　　“这样嘛。”

　　尚宇继续吃面，视线固定在报纸的一角，嘴里默默嚼着那被调料拌成黑色的面。一个月后就要出国了为什么还要搬去新家，想这么问他但始终没能开口。而宰英却喊了他的名字。

　　“尚宇呀。”

　　“怎么了？”

　　尚宇紧紧盯着自己的面碗回答他，马上视野里出现了一只拿着纸巾的手。

　　“你嘴边沾上了酱。”

　　“吃完了我再一次性擦掉，不用你干预。”

　　“我太在意了吃不好饭。”

　　抬起头来看到面带笑意的宰英，突然感到了愤怒。自己在被破坏成一地鸡毛的日子里挣扎，他却还像往常那样悠哉游哉，尚宇因为这一点而愤怒。他放下筷子后又放下了碗。

　　宰英毫无征兆地把手伸到了尚宇的颈后，下一秒就把他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你……干嘛。”

　　宰英没有回答。他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缓慢地扇动着。宰英离得实在是太近了，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尚宇的嘴唇，接着不是用手上的纸巾而是用舌头擦掉了尚宇嘴边的酱料。

　　“……”

　　尚宇过于惊吓而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呆在原地。直到宰英的舌头在嘴唇周围舔了一圈，又整个地缩了回去，尚宇全程都睁大着眼睛动弹不得。等到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去拿起了筷子，心脏才像刚刚活过来似的开始跳动。伴随着心动的刺激马上又被愤怒和悲伤所取代，尚宇这会儿好想哭。

　　“那个，现在别随随便便干这种事了。”

　　他生气地用最决断的语气说道，又不给一点宰英回答的时间快速地继续说。

　　“答应帮你了所以会帮你把行李搬到新家，之后我就要回家了。”

　　“随你便咯。”

　　“在那之后就别联系我，也别来找我。”

　　他真心实意在说的话，对方却似乎并不当回事，因为这时的张宰英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夹起一块糖醋肉塞到了嘴里。尚宇彻底没了食欲，径直走到房间里。

　　7点，他们整理完屋子，搭乘电梯下楼。车子的后备箱里和后座上堆满了箱子，尚宇又塞了两个装着杂物的购物袋，然后坐到了副驾驶上。刚系好安全带，宰英便发动了车子。

　　“开导航说目的地呀。”

　　“去过好多次了，不开都行。”

　　“好吧。”

　　尚宇闭上嘴，难受地看向窗外。他难受的原因触手可及，但难以相信的是他居然无计可施。

　　「我是什么都做不了的笨蛋。」

　　能用的办法都试过了。母亲说过吃一堑长一智，但尚宇一向不愿失败而拼尽全力。张宰英是尚宇唯一的污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克服的试炼，无论怎么付出都无法填平的深坑，无论怎么仔细检查都修复不了的error。尚宇第一次学到了失败。

　　不言不语地坐着看窗外，陌生的街道逐渐远去，到了可以看到学校的道路上，眼里的景色熟悉了起来。这是那条他天天骑车经过的路，不知怎得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尚宇一时间仔细看着窗外，然而车依然行驶在他熟悉的路上。

　　“学长的新家地址在哪里？”

　　“恩明路17弄。”

　　“好像在我家附近啊。”

　　“你说在那就在。”

　　「不妙。」

　　尚宇的心往下一沉。宰英住附近的话每次出门肯定都会紧张了，比方说他要是因为担心去超市会偶遇，那会不会又浪费时间还浪费感情呢。可是尚宇也没有权利干涉别人居住地的权利，只好自己消化复杂的情绪。

　　车子依然驶在他熟悉的路上，尚宇愈发不安。本来行驶在大路上的车打了向右的转向灯，尚宇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宰英，然而在对方那面无表情的侧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头绪来。

　　“你要住这？”

　　“噢。”

　　“几号？”

　　“402号。”

　　“脸皮倒挺厚啊，你这神经病！”

　　尚宇刚理解了当前的状况便勃然大怒。自己为了忘了他而费尽心思想适应他离开后的生活，张宰英居然跟个没事人似的大张旗鼓要搬进来。感情彻底爆发，连带着他那为了装坚决而压制着的愤怒和悲伤都一股脑地冲出来。尚宇眼里都快蹦出火花来，跟宰英对峙着。

　　“做人怎么能那么任性啊？”

　　“没地方去啊，就收留一下呗。”

　　“你不是一堆熟人么，骗谁呢！”

　　“没有人想跟我一起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