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英在一旁只顾着喝酒。周六的晚饭时间，接到同级生的电话说不管怎样一定要出来，吃完饭之后自然而然地又跑来喝酒。一起的还有两个风风火火的哥，其中一个因为女朋友的呼唤而中途离场，酒局里还剩下三个。都是设计系今年的毕业预定生，聊天话题也理所当然是以就业为中心。

　　“Dex今年也就只招一个人吗？”

　　“那里啊……没啥希望。社招进去都难，哪轮的上应届生啊？”

　　“哥你休学了可能不知道。去年的比赛Dex代表还来了。”

　　“金秀韩设计师？真的吗？”

　　“是的。老时髦了我去。那时候就像艺人来了似的轰动整个系呐。把所有的作品都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还带挑出了喜欢的号码带走了。”

　　“哦西八大发……那灰姑娘谁啊？现在还在那工作吗？太他妈羡慕了。”

　　“还能是谁，就是哥眼前的那家伙啊。”

　　一旁安静如鸡地喝着酒的宰英突然感受到了打在身上的两道视线。头脑简单的前辈皱着眉问他在这干什么。宰英笑而不答，同学代替他回答道。

　　“说要留学所以拒绝了Dex。”

　　“那为啥又没去？”

　　“您消息可真滞后。这货搞代点名被抓到，取消毕业了。”

　　两个人说着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宰英也没把二人把自己的倒霉事当成下酒菜放在心上，毕竟这事过了这么多天，即使人家的惊讶里带着些许的嫉妒，他也知道是没多少恶意的。

　　“那宰英你臭小子，特么这学期就一节课还联系不上？最近怎么都见不到你？”

　　“是的啊，我最近有点忙。”

　　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的还装熟，宰英这么腹诽着，表面上还是顺着前辈。

　　“有女人了？”

　　同学一脸猥琐地说道。从这时开始谈话主题就变了。

　　“也见不到人，电话也不接。上次路过的时候还在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

　　“噢……真细心。谁呀？给我们瞧瞧呗，有照片吗？”

　　他们开始兴奋地猜着上个学期跟宰英走得比较近的女生的名字。

　　“是徐琳吗？”

　　“哎咦，她太文静了。我觉得更像是赵敏静，舞蹈系的。”

　　“我知道了。应该是宥娜！宥娜，母老虎。”

　　“啊……这真不可能。哥怎么这么没感觉啊？不是赵敏静就是小提琴系的郑昭允，这俩其中一个。我确定，直觉。”

　　全在白费功夫。甚至连刚交往过的女生名字都出来了，无聊透顶。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猜来猜去，宰英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可是你不是马上要去留学了嘛？女朋友都不说啥的吗？”

　　听到这句突然烦躁了起来。宰英喝完手里的那杯，啪地一声放下。

　　“够了吧？”

　　周围霎时间安静下来。另外两人看看宰英，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聊点其他的。”

　　“哦，行，行。对了，哦……你跟宥娜挺好的是吧？她毕业了去哪啊？有男朋友没？”

　　完全不想叫哥的那个男人开始打起了毫无希望的歪主意。宰英回答说不知道，心里希望话题再换个方向。

　　“宥娜最近好奇怪啊？在我看来真是会耍赖。”

　　“哥你胸怀要放宽广一点啦。她个性比较强讨厌什么在心里藏不住。”

　　“不是啊，不像是讨厌啊，感觉就是在表达关心。应该是傲娇。”

　　“哎咦，胡说什么呢。哥你这种类型的多招人烦呐。”

　　宥娜的理想型跟宰英的一致。有气质、有品味、成熟的类型。想起了跟这些关键字格格不入的某人后，才意识到理想型这种东西果然是毫无意义的。

　　气质，黑不溜秋；品味，毫不沾边；成熟？大概是刚学会走路的娃的水平。为一个人着迷跟这些条件完全无关，被沉闷无趣的巨婴所KO的当事人宰英这么说。

　　“不是啊，像宥娜这种女汉子就是容易被我这种温柔的男人吸引的。”

　　「吸引你妹啊，混球。果然人类本质是复读机。」

　　宰英想象着宥娜听到这些话的反应站起身来，想去抽根烟。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么无聊的酒局。不对，以前不管什么局都玩的很开心来着，到底哪里变了。酒，食物还有人，都无聊透顶。

　　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是自己的手机，但此刻并不关心是谁打来的，宰英继续推开门。

　　“哎呦喂，嘚瑟。看看来电的名字？”

　　“哇……可别是女朋友啊。接接看呗，问下名字。”

　　“噢，好主意。”

　　宰英飞快地跑回来，甚至连大腿撞到了桌角也来不及管。

　　“喂？呀，怎么是个男的？”

　　“肯定是别人啦，快点问问。”

　　“不好意思，这个手机主人的名字是……”

　　好不容易到达现场的宰英一把把手机从男人的手里夺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拿到耳边，马上听到了那边沉稳的声音。

　　——为什么问我的名字？

　　“……”

　　听到这个嗓音的一瞬间，方才堵在胸口的所有不快与烦躁分崩离析。宰英紧握住手机一时间没法动弹。

　　——宰英学长忙到没有时间接电话吗？

　　“等我下。”

　　宰英低声说，随即把落在桌子上的钱包和其他东西放进口袋。可能是因为酒气，头有点晕。大踏步走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问去哪里的喊声，宰英回头说道。

　　“没胃口，先走了。”

　　“啥，为啥？为啥这么早走？”

　　“靠西八干嘛接别人电话啊，臭不要脸。”

　　“……啥？你话说完了？呀这小子疯了吗？”

　　男人哐哐敲着桌子，桌上的酒瓶倒了一片。虽知道他已经生气了，宰英丝毫不理会。几乎是用跑的方式奔向大门。

　　“哥消消气，消消气哈。他肯定是喝醉了。”

　　“哈，臭小子……开玩笑也不晓得对象……”

　　“那家伙本来脾气就不好，来咱们喝酒。”

　　宰英撞开门出来，走进了隔壁的商业建筑，在安静的台阶上坐下，再慢慢地把手机贴近耳边。电话还没挂。

　　“尚宇呀。”

　　至今叫过一百多遍的名字，现在喊出来还像是第一次一般小心翼翼。

　　——还在酒馆吗？

　　“喝完出来了。”

　　——喝多了吧？

　　“没喝多少。”

　　——吵架了？

　　“没有啊。”

　　——我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不是开玩笑让别人生气了吧？

　　“没有啦，为什么打电话？”

　　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确认了下时间，这会儿尚宇应该结束了兼职，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哦……今天是礼拜六嘛。

　　“是的。”

　　——明天是礼拜天。

　　“然后后天是礼拜一。”

　　喝了酒，思维就变得简单起来。宰英一下子站起身从商业街出来，站到车水马龙的马路旁边注视着道路。

　　——大后天是礼拜……不是这个，阿一西……

　　刚举起手，就有辆出租车缓缓靠近停在他的身边，宰英打开车门，弯下身子坐进了副驾驶席。

　　——不能打电话吗？

　　“打不打电话当然是你的自由，不过肯定有什么事情吧。”

　　宰英捂住手机话筒，简短地对出租车司机报了一个地址，紧接着快速地把听筒放到耳边。

　　——事情啊，有的。

　　“什么事？”

　　——有是有，也可以不说出来。

　　“奇怪的理论。事情要说出来才能达到打电话的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