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错误
舅舅骂着“没教养的臭小子”正欲站起身却被他的子女抓住。姨母在一旁帮腔说是混进了张姓才有了这家伙。妈妈的脸色因为愤怒而苍白,但论年龄、体力和社会地位,这些都比不上在座的其他人,根本掌握不了话语权。
这时外公刚好回来,方才还发脾气的舅舅立刻笑得露出满嘴金牙,宰英再一次见识到了他的肤浅,
也没了吃饭的胃口,他放下勺子冷笑。小时候看到这一帮人渣即使生气也毫无办法,现在即使烦躁也只能忍耐。
“父亲,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玩呢。上个月去澳洲发现了一个很棒的高尔夫球场。”
“哈哈哈,澳洲不错。”
让宰英能每次忍受家族聚会里的这些人的理由只有外公。有尊严又有领导能力的白手起家型的企业家。只是出门一会也会穿正装,在乎自身外表的帅小伙子,5年前外婆去世后再也不恋爱不再婚的浪漫主义。即便在过去那个强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年代长大的,现在仍然还重视着家族的联结,大多数还是个笨笨的老头模样的他无论何时都在强调着维系着家庭里的「线」。
宰英初中时输给了前辈而受到惩罚也好,高中把女朋友带回家被发现了也好,外公都以男子汉都会干这种事为理由而一笑而过;说着不想再见到外公而离家出走一个月也好,偷喝书架后的洋酒还抽烟也好,他也只说这个时候做这些事情正常而没有阻止;宰英没有按照他所期望的踏入管理学领域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学设计也好,他也会说尊重宰英的决定。
然而当宰英说要跟这四分五裂的家断绝关系的那一天,他挨了人生第一个耳光。任性地不去参加家族活动的那天,在家里被外公抓到,然后当着大舅的面骂自己兔崽子,也是这一天,被他用高尔夫棒打了一顿。
外公是宰英知道的人中最慈祥也是最害怕的男人。从他那里同时学到了自由和服从,没有信心可以永远不见,也不能换掉这个外公,只好放弃自己的想法,20岁以后一直牵着这根「线」活着。
家族聚会结束后,浑身疲惫的宰英一回到房间就摊在床上。每次这种聚会之后自己都像筋被抽掉一样无力,而今天尤其觉得无法坚持下去。宰英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只摘了隐形眼镜就大字型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被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无足轻重的地方来了一堆消息,比起这些,最重要的那一处却没有任何新消息。
「好想见你。」
是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天天都能见面呢。只是一天没见就已经出现戒断症状,这一天一定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想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讲,饭有没有好好吃,想知道这些到无法忍耐的地步。宰英呆呆地盯着尚宇最后发过来的四个字的消息看了一会,拨通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
「快接啊。」
过了接通等待时间宰英还是没有听到他想听的声音,因此他又拨了一次。
嘟……嘟……嘟……嘟……
「到底在干嘛呀。」
宰英烦躁起来,不,比起烦躁,应该是急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是一定想听到他的声音。
在电话声变成语音信箱留言之前宰英挂了又重新打了一次。
——喂,喂你好?
对方这样畏畏缩缩地接了自己的电话,这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呢。宰英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什么事?怎么了?
「真有效。」
宰英心里这么想着,几秒前感受到的那些烦躁不安和疲惫在听到尚宇声音的那一刻就消失殆尽。
——还在葬礼上吗?
“不是。”
——不是说去参加葬礼了嘛。
吊唁早就结束,去灵堂帮忙也只是明天和后天要做的事。再这样不说话尚宇肯定要挂电话了,宰英虽不情愿还是艰难地开口。
“你在哪?”
——在家。
“在干什么?”
——哦……各种事情,游戏玩了一下……嗯……刷了牙。
“在那之前?”
——在实技室编程。
“一个人?”
——是的。
回答都太简短了。宰英想听更多他的嗓音。
“我也不在,你怎么还去实技室啊?”
——已经养成在那工作的习惯了。
“……”
——……
今天尤其讨厌沉默。
“尚宇呀。”
——哎。
“尚宇呀。”
——怎么了?
“尚宇呀。”
——结果还是疯了吗。
被他逗笑了。这个时候比起听到他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反而是这个没有眼色又无趣的男人居然能说出疯了吗这句话更让宰英有些意外。最近他不管做什么都讨厌不起来,宰英翘起嘴角又开始惯例的逗小朋友时间。
“现在穿着什么呢?”
——睡衣。
“想象你穿着睡衣玩游戏我就性奋起来了呢。”
——那就自己解决吧。
“你帮我解决呗,用你性感的声音。”
——怎么帮?
“你打飞机再给我听到你喘息的声音,我应该当场就能去了。”
尚宇迟迟没有说话,现在想必一定是一脸堂皇。
——不能从结论开始说。
“啥?”
——……刚刚已经打过了所以现在出不来了。
这会心一击让宰英笑出声来,就像是忘了疲劳似的笑个不停,这让尚宇不得不认真纠正说他嘲笑这正常的生理现象太淫荡了。
“你看我照片打飞机的?”
——明知故问。
“操,老子嫉妒了,哪一张?”
——别搞我了。
“我认真的,哪个家伙啊?”
——……
“快点。”
——好多……张……看过去之后就打了……我也记不清。感觉好丢人啊,可以挂了吗?
“不行。”
宰英让尚宇跟自己说今天的工作内容,一直闭着眼睛听那位不在眼前的男人说话。如果把这个声音做到读书软件里去就好了,每天晚上听一点每天就会变得更博学一点吧,只要他不要光听声音不去理解内容。宰英衣服也没有换,直接钻进被窝里。
——在听吗?
“嗯。”
——你知道通话时间已经超过50分钟了吗?
“不造。”
——最近通话时间一直在变长,一直这个节奏下去的话,5次之后很大概率要超过3个小时了。
“变长……就长……呗。”
——倒不如直接见面不会更好吗?
“……是的呢。”
——睡了?
“还……没……”
——好像很困的样子,挂了睡吧。
“别挂。继续……说话。”
——为什么?
“继续……继……续……”
——挂了啊。
尚宇虽这么说,但并没有挂电话。宰英耍赖也好牢骚也罢他总是全盘接受,房间灯没有关,他就这么直接睡过去,最后说了什么也没记住。
第二天宰英从早到晚忙着收奠仪,灵堂在距离首尔很远的郊区,前来吊唁的宾客却络绎不绝,即便是作为侄子得守着灵堂,宰英也为以后都可以不再见到那位厌恶的男人而高兴,如果只是需要付出这些劳动就可以不再来往,多少他都愿意做。
晚饭依然是在沉闷的气氛里吃完,结束后被外公留下谈了半小时才出来,外面已经是黑夜。也正在这个时候,张宰洪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