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啊,他,我想起来了。”穆煦说,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我们来往了两个星期,他骂了我的秘书。”
“喔,好胆量。”李弘扬说。
“因为他,我的秘书连续三天没有给我准备下午茶。”穆煦说,“她说要给我一个教训。”
“你是老板。”李弘扬说,“秘书要给领导一个教训?”
“是的,她能力出众。”穆煦说,“公司可以没有我,不能没有她。”
“你是个好领导。”李弘扬说,“通常领导都比较……”
“独断专行、刚愎自用、傲慢无礼。”穆煦接下去,“我要业绩,不要面子,舍下面子换业绩,任何一个有脑子的生意人都会这么做。”
“我时常想,我为什么要陪在你身边,我为什么不去找个爱我的人度过平淡的下半生。”李弘扬说,“你是一扇窗口,通过你,我能看到一个我永远没可能踏足的世界。”
“李老师。”穆煦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李弘扬,认真地说,“你可以不拘泥于做老师,年龄不是限制、性向不是限制。你讨厌稳定,讨厌一成不变,所以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李弘扬沉默半晌,听着雨滴敲打树叶的声响,开口:“不如我们回到更轻松的话题,你周六想吃什么?”
“咱们走吗?”曹瀚洋看着并肩走远的两人的背影,“人家甜甜蜜蜜,咱俩坐着干嘛,吃狗粮吗?”
池君韬说:“不走。”
“……”曹瀚洋闹不明白池大少的脑回路,他叹气,“你是看上穆总还是看上穆总情人?告诉我一个目标我好帮你出主意。”
池君韬盯着穆煦的背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理性退败于情绪,他直觉必须这么做,这感觉就像被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不疼,但战栗。
第21章 你的偏好
“十点了。”穆煦低头看表,“回去吧。”
李弘扬说:“我想开个面馆。”
“什么?”穆煦没听清李弘扬说的话。
“有机会的话,我想开个面馆。”李弘扬说,“你夸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好吃。”
“在北京开?”穆煦问。
“南方某个小城市,无锡怎么样?”李弘扬说。
“可以啊,我去上海出差顺道找你吃饭。”穆煦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开?”
“……没想好。”李弘扬说,“或许永远没可能开。”
“嘿。”穆煦突然凑近李弘扬,“我给你一笔钱,你去开面馆,怎么样?”
“我有钱。”李弘扬说,“不是钱的问题。”他摸摸穆煦的头发,笑着说,“刚刚你还说你是生意人,怎么开始做慈善了?”
“因为我从未谢过你。”穆煦说,“我很高兴你能愿意陪在我身边。”他站定在红旗车旁,拉开后排座位的门,“如果这句话能为我换来一顿辣子鸡就更好了。”
“知道了,周六我去买鸡肉。”李弘扬坐进去,穆煦挤坐到他身旁,关上车门,摇下车窗,牵起李弘扬的手拢进掌心把玩。
“做生意累吗?”李弘扬问。
“累,但比面对一群小屁孩轻松。”穆煦眼睛半阖,靠在李弘扬肩头,“起码成年人不会动不动就自杀。”
“不对,成年人更容易自杀。”穆煦调整说辞,“我不知道哪个更累。”
李弘扬凑近穆煦,亲吻困倦的情人的额角,抬头望着车窗外掠过的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汽车到达小区门口,李弘扬问:“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明天有早会。”穆煦揉揉眼睛,坐起身,“周六见。”
“好的。”李弘扬推门下车,关门的手停顿一下,转头对穆煦说,“面馆的事情,我会仔细考虑的。”
“记得给我一份企划案。”穆煦说。
“没问题。”李弘扬关上车门,走进窄小的单元楼。
穆煦对司机说:“杨哥,书香园。”
汽车重新启动,驶上高架桥,穆煦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停下,杨炳说:“穆总,到了。”
“谢谢杨哥。”穆煦推门下车,“明天见。”
“好。”杨炳挂上倒挡,汽车退出小区门,消失在夜幕中。
穆煦踏进单元门,老楼房没有电梯,他拾阶而上,步履缓慢,站定在四楼左手边,掏出钥匙开门。池君韬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穆煦弯腰换鞋。
“你晚上没出去玩?”穆煦问。
“十一点前到家。”池君韬说,他盘腿靠在沙发角,手持遥控器换台,“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明天有早会。”穆煦说,“你收拾一下行李,明天下午跟我飞上海。”
“做什么?”池君韬问。
“明珠峰会,带你去看看。”穆煦说,“你在看什么?”
“老电影。”池君韬说,他随便选择一部电影,摁下播放键。
穆煦点点头,径直朝主卧走去,卸下一身盔甲,换上柔软的睡衣,走进盥洗室泡热水澡。
半小时后,穆煦端着杯子到厨房接水,路过客厅,池君韬一脸认真地看电视。
“什么片?”穆煦问。
“12猴子。”池君韬说,“科幻片。”
“OK。”穆煦踏进厨房,杯子里接满水,走出厨房,坐到沙发上。
“你不去睡觉?”池君韬问。
“等会儿,不困。”穆煦说。
电视屏幕里一个胡子拉碴、发型凌乱的男人边念叨边往墙上写写画画,穆煦问:“他在干嘛?”
“他从未来穿越到过去,告诉大家世界末日的消息,人们把他抓进了精神病院。”池君韬说。
“哦。”穆煦抿一口水。
“我出去玩的时候,看到了你和你的情人,你俩在一个餐厅吃饭,坐在玻璃墙旁边。”池君韬说,他眼睛紧盯着电视荧幕,“你喜欢年长的男人?”
“嗯。”穆煦说。
“这够新鲜的。”池君韬说,“别人都喜欢年轻小孩。”
“我没有恋童癖。”穆煦说,“对年轻的肉体没兴趣。”
“为什么?”池君韬问。
“你喜欢年轻人?”穆煦问。
“我不挑。”池君韬说,“没有特定的取向。”
“偏好而已,没有为什么。”穆煦说,“以当下的基本盘,找到一个身材标准、相貌出众、气质干净的中年男人,非常不容易。”
“你找了多久?”池君韬问。
“我运气好,只遇到他一个。”穆煦说。
“听起来你陷入爱河了。”池君韬说。
穆煦转一下手中的玻璃杯,说:“我看起来像陷入爱河的样子吗?”
池君韬偏头看他,穆煦瞳色偏浅,棕黄的眼瞳像某种冷血动物,表面一层尖锐的浮光,池君韬心头一动,他们是同一种人。
冷漠、镇定、傲慢、高高在上。
池君韬说:“不像。”
“电影放完,把行李收拾好。”穆煦站起身,“我去睡了。”
“我们出差几天?”池君韬问。
“两天。”穆煦走向主卧,“八点起床,不要让我叫你。”
“咔哒。”
卧室门关上,客厅里回荡着电影播放的声音。池君韬看了一会儿剧情,打个哈欠,轻笑一声,骂了一句:“傻逼。”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清晨,闹钟准时响起,穆煦坐起身,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走进浴室。
池君韬起得更早一些,站在灶台前,熟练地将锅里的面包片翻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