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现在的苏槐序简直天壤之别。

　　他酒量还是不好，可是已经比之前能喝不少，抽烟似乎成为了家常便饭，心烦意乱时最爱来上一支，撒谎不打草稿，也再不像从前那么倔强，看到前面是南墙，已经学会了转弯。

　　苏槐序顿了顿，老实答了：“刚到国外的时候，压力比较大，有人给了我一支，试着抽了一下，就学会了。”

　　李暮商“哦”了一声，蹲了蹲，往前一凑，说：“来。”

　　他垂着眼，睫毛很长。

　　以前苏槐序最爱在李暮商睡觉的时候摸他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刷在掌心让人心里头痒痒的。

　　李暮商好像都没怎么变老。脸上连一根皱纹都不多长。

　　如果不是苏槐序知道这人皮肤状态一直都很好，都要怀疑李暮商是不是去做了医美了。

　　想当年两人厮混一夜，李暮商喝酒抽烟没什么不做，一宿没睡起来，李暮商的皮肤都能保持最好状态。苏槐序就不行，尤其是他只要一熬夜，就爱爆痘。

　　李暮商特别喜欢帮他挤痘，挤得苏槐序快疼死。挤完了之后又消毒，又贴创口贴，好似是个什么特别大的伤口一样，很认真的对待着。

　　苏槐序这几年格外的克制，也有年龄上去了的原因，不怎么长痘了。

　　“来啊。”李暮商抬了抬眼皮子，平淡的看着他，可那双眼却晶亮亮的，好像承载了万千星辰，他要笑不笑的望着苏槐序，这一瞬间好像时间倒流了。

　　但烟雾缭绕间，苏槐序什么也没说，凑上去，自己咬着的那支烟对上李暮商嘴里的那支。

　　苏槐序有想过李暮商会不会做点什么。

　　但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什么也没做。

　　苏槐序的火燃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到李暮商慵懒的往后一靠，倚着墙壁含笑看着自己，问道：“去吃饭？”

　　“嗯？”

　　“剧组包饭啊，你不知道？”李暮商说，“投资商比较听我的话。”

　　接下这个角色后，苏槐序刻意去了解了一下电影的情况。这电影因为是文艺电影，所以招标时市场并不大，但所幸李暮商背靠李家，再怎么不济也有李家给他兜底，娱乐圈有一句调侃的话用在李暮商身上也挺合适，叫做“如果不好好拍电影，你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苏槐序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家世，能和李暮商这样的天之骄子之间有如此羁绊，也挺神奇的。

　　苏槐序狠吸了一口，说：“我就不去了。”

　　“你不吃饭？”李暮商上下打量他一眼，说，“你已经挺瘦的了。”

　　“没有在刻意减肥，”苏槐序笑笑，道，“就是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这条街的尽头有家重庆小面，有几年没吃过了，所以想试试。”

　　“哦，”李暮商想了想，说，“那走吧。”

　　苏槐序便愣住了：“什、什么？”

　　李暮商一脸自然的说到：“吃重庆小面啊。我也挺长时间没吃过了，去试试。”

　　剧组包的第一顿饭，当然规格不低，李暮商实在没什么理由抛弃好吃好喝去吃一碗重庆小面，再说了，他作为导演，不出现在那样的场合，总觉得会有些奇怪。

　　但苏槐序也确实没有找到拒绝他的理由。

　　毕竟李暮商有充分的吃面理由——又不需要他请客，是吧？

　　所以当两人一同坐在重庆小面面馆外面那张低矮的桌子上时，苏槐序才恍过神来。

　　李暮商接了个电话，懒懒的对那头说：“没有导演你们也可以社交，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少了我大家就不吃了。”说完便挂了电话，甚至没给对方再次说话的机会。

　　苏槐序看得瞠目结舌，同时不由感慨，果然，硬气都是需要底气的。

　　他就绝不可能这么说话。

　　“面来咯！”老板娘端着一碗重庆小面上来，非常有眼力见的先放在了李暮商的跟前。

　　李暮商伸出一根手指头，杵着面往苏槐序这边推了推，说：“你先帮我试试好不好吃。”

　　“难吃你就不吃了？”苏槐序齐了齐筷子，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说，“味道还不错。”

　　“比以前你们大学外面那家呢？”

　　苏槐序停顿了一瞬，然后缓慢的说：“不能这么比。”

第4章 “李老板”

　　2014年，苏槐序刚刚大学毕业。

　　他时常去学校门口的重庆小面吃饭，一方面是因为好吃，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省钱。因为便宜，所以苏槐序没想过会在这里碰上李暮商。

　　严格意义上说，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除工作外的交际。李暮商给他留下的印象是——一个脾气不太好，性格不太好，又很喜欢艺术创作，很自我的富二代。所以当李暮商愿意坐在甚至没擦干净的桌子旁，用不知道被多少人吃过的筷子吃一碗连肉都没有的面的时候，苏槐序有些诧异。

　　“你……”苏槐序这样问他，“要不我请你换一家吃吧？这儿出去不远处就有家日料店。”

　　“你请？”李暮商吸了口面后笑着看他，“你不是很缺钱么？确定你请得起？”

　　看，李暮商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直白了。

　　到现在仍然如此。

　　苏槐序彼时有些尴尬，但还是答道：“是有点缺钱，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毕竟李老板的工资开得不错。”

　　李暮商沉默了半晌后才说：“别叫我李老板，太土了，像个暴发富。”

　　然而正因这一次戏谑的调侃，两人谈恋爱之后，苏槐序最爱喊的就是“李老板”这三个字——有一种专属而隐秘的感觉，普天之下这么多人，只他一个人这么喊。

　　“发什么呆？”李暮商在苏槐序面前突然打了个响指，将他扯回了遥远的七年后。

　　苏槐序觉得自己不该在李暮商面前回想以前的事儿，低下头一连吃了好几口面，吃得一干二净，连面汤都没放过。

　　抬头一看，李暮商还悠悠闲闲地尝着味道，一丁点都不着急。

　　“明天开机仪式，”苏槐序说，“快吃完回去养精蓄锐吧。”

　　“我不需要养也挺有力气的，”李暮商道，“倒是你，这几天多吃点，你太瘦了，得练出点肌肉来才行。”

　　“嗯。”苏槐序听话的应了。

　　面馆的老板娘兴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此刻不忙了便凑过来，自来熟的问道：“你们是过来拍戏的吧？我刚就觉得你俩长得好看，跟天仙似的，绝对是大明星啊。”

　　苏槐序笑了笑，心道这老板娘真挺会说的，只可惜他俩一个是导演，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

　　“是啊。”

　　苏槐序没想到李暮商居然答了，还解释了一通：“剧组在那里头，你们谁有兴趣当群演的话也可以过来，一百块钱一天。”

　　“哟，这比我卖一天面赚得还多啊！”老板娘一把拉开凳子，坐在了李暮商的对方，道，“你们咋会想到来我们这小岛拍戏的？我们岛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们想寻个娱乐的地方都没办法的哟，你们能适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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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槐序用筷子搅动着碗里剩下来的面汤，有些恍惚的望着李暮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有了如此耐心，居然跟陌生人可以聊得这么起劲。

　　李暮商能说的话几乎都掏出来，才把那碗面给磨蹭着吃完，苏槐序掏包要给钱，那老板娘一把拦住苏槐序，说：“嗐！还给什么钱呐！以后饿了就来朱婶这儿吃，管饱！”

　　苏槐序一顿，对上李暮商得意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最后他也只能道了句谢。

　　两人吃得有些撑，李暮商提议去散散步，被苏槐序给否了，李暮商有些生气似的道：“你为什么总对我保持距离？”

　　“怕传出来什么不好听的。”苏槐序说，“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跟导演的关系太近了。”

　　“你觉得不近吗？”李暮商似笑非笑的说到，“我还知道你胸前有颗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