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所难
主持人深情地采访他:“宋科长,请说说您是为了什么如此拼命?”
宋科长额角跳了两下,你问我,我他妈怎么知道?!
总不能说是为了十八块九毛吧?
然而,表面工作该做还是要做的,宋科长在一众领导面前缓缓开口:“为了荣誉。”
五位体重加起来突破一千斤的市领导欣慰地鼓掌。
“好!说得太好了!”主席台下,翁施手都拍红了,宋科长真的成为了这场盛会上最受瞩目的人,还拿到了最高荣誉,他真是为宋科长高兴,“宋老师太棒了!你是我们的骄——嗷呜呜呜呜呜……”
尚楚憋笑憋得很辛苦,肩膀上下耸动:“你呜呜什么劲儿?”
“我也不想呜呜,”翁施咳嗽两声,“刚才吃风了,呛着了,咳咳咳——”
尚楚双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高喊:“宋尧!牛逼!”
“……”宋尧在台上冲他比了个中指。
翁施吸了吸鼻子,对尚楚说:“尚队长,我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给宋科长拍个照。”
尚楚掏出手机递给他:“你刚不是用你自个儿的手机拍的吗?没电了?”
“不是的,”翁施有些不好意思,“我的手机是二手的,拍照功能好差劲,拍不出宋老师的意气风发。”
他拍出来的宋老师表情有些小尴尬,有些小僵硬,有些小操你大爷,就是没有小激动和小喜悦。
翁施觉得一定是他手机的问题。
“您的手机是国际大品牌,BIBO智能拍照手机,一定能照亮宋科长的美。”翁施害羞地说。
尚楚搭着齐奇肩膀,宋科长意气风发不风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快要笑疯了。
颁奖环节短短十分钟,宋尧那是度秒如年。
直到单脚蹦下了主席台,宋尧还是十分恍惚,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他只是在起跑的瞬间被“宋尧宋尧,迎风飘摇”的傻逼口号吓了一跳,脚崴了一下,怎么就他妈的演变成“宋科长为了万米比赛口吐白沫,差点跑死了”?
宋科长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那个翁姓呆瓜。
两个小时之前,万米长跑项目正式开始前的十分钟。
这次警运会办的很有规模,广播站的小房间开了个窗户,播音员除了念稿,同时还承担了现场解说的职责。
“最受瞩目的万米长跑即将开始,我们看到八名运动员都已经在跑道上整装待发,到底谁能够登上最高领奖台,一览众山小呢?”卓科长字正腔圆,发音堪比新闻主播,“是东城分局的谢添华,档案局的傅晓春,西区后勤部的吴铭……缉毒大队的樊东,缉私大队的王天游,还是新阳市局最年轻有为、英俊无双、勇武不凡、美貌与智慧并重的物证科科长宋尧呢?”
这效果无异于当中表白,田径场边一大帮人跟着瞎起哄。
翁施不乐意地攥紧了手里的蜂蜜水和淡盐水瓶,卓科长真讨厌,竟然仗着自己是播报员就夹带私货。
正在检查鞋带松紧的宋科长手指头一顿,转头和跑道外的尚楚说:“你能上去把他嘴缝上吗?”
尚队长耸了耸肩膀,表示言论自由。
“宋老师,”翁施挤到宋尧身边,将宋科长的注意力从卓科长转移到自己身上,“拉动国民经济的三驾马车投资、消费和出口,那你知道拉动你长跑的三驾马车是什么吗?”
宋尧看着他,眉梢一挑:“什么?”
翁施举起左手的水瓶:“蜂蜜水!”接着举起右手的水瓶:“盐水!”最后一挺胸脯:“还有温白开!”
宋科长乐了,忽然觉着有这么个小玩意儿陪着,跑一万米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全程陪跑,能跑下来吗?”宋科长笑着问他。
翁施信誓旦旦:“必须可以!保证完成任务!”
“行,”宋科长朝他勾勾手指,“过来让我掐两下,我找找手感。”
翁施瘪瘪嘴,宋科长就知道欺负人,跑步要找什么手感?
这会儿后头还有人在检录,跑道上也挺多人走动的,翁施跑到了宋尧身边,宋尧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呼噜一把,然后广播响起——
“请无关人员离开跑道!请无关人员速速离开跑道!”卓科长催促,“请Angelaboy离开跑道!请参赛人员注意自己的行为!”
卓科长真是的,真能破坏气氛!
宋科长“操”了一声,翁施红着脸溜了。
终于发令枪响了,口号比发令枪的声儿还响。
宋科长左脚绊右脚,把自个儿绊倒在地,翁施高呼“宋科长”,一群人乌泱泱围了上去。
“没事,”宋科长经验老道,皱眉说,“脚崴了,不严重。”
翁施担心坏了,见宋科长嘴唇发白,于是旋开了胸前的红色水瓶:“你先喝点水。”
但他忘了他背着三个水瓶,其中红色那瓶装着90度的热白开。
宋科长本来没事儿,纯粹是被烫出事儿的,一口把水喷了出来——
“宋科长喷水了!医疗队呢!”
“宋科长吐了!来人啊!”
外圈的人不知道情况,还以为宋科长怎么了。
王明哲身为一个东北人,与生俱来“俺们这旮都是活雷锋”的热心肠,他心说法医也是医,医疗常识他也是很懂的,于是赶紧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自告奋勇道:“我来看看!”
“法医都来了!老天啊!”
“宋科长没了!法医在检查了!”
“宋科长才几岁啊,他还那么年轻啊!”
……
刑侦队那群人一向看他热闹不嫌事大,在以尚楚为首的一伙人添油加醋的渲染下,宋科长俨然成了个为了市局荣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高尚警察。
都是那口90度的热开白闹出来的事儿,忒他妈操蛋!
而此时,酿造热白开的罪魁祸首本人正奔向他,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宋尧在心里冷哼,这呆子还敢凑上来找揍,今儿他丢了多大的人,必须全在这呆子身上揍回来。
“宋老师!”翁施跑到他面前,呼哧呼哧的,仰起脸安慰他,“第八名也是很棒的,重在参与!”
小呆瓜俩眼睛和黑葡萄似的,仰面的样子乖得像赫鲁晓夫,宋科长一肚子火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从报名开始,他根本没把这个长跑当回事,倒是这呆子,比他上心多了。
每天早晨买了早饭做了午饭,早早就去局里陪他长跑。
费心思研究了什么“长跑喝水口诀”,脖子上三个保温杯不知道背了多久,也不觉得沉。
还提前写好了十几篇加油稿子,结果一篇也没用上。
“我没跑成,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宋尧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发现他有点害怕从小呆瓜脸上看到对他失望的神情。
翁施摇摇头,纳闷儿道:“我怎么会失望呢?你脚扭了,又不是故意不跑的。”
他永远都不可能对宋科长失望的。
宋科长哼哼两声,对这答案挺满意。
翁施眨眨眼,拽了拽宋科长的衣袖:“宋老师,你跟我去个地方。”
神秘兮兮的,准没好事儿。
为了避开操场上乌泱泱的人,翁施搀着宋尧先进了男厕所,从厕所后门钻了出去。
“你别是趁我腿脚不利索,”宋科长戏谑道,“要把我卖到山里做童养夫吧?”
翁施心说那我第一个买。
“你都三十多了还童养夫,真是不害臊,”翁施哼哼唧唧,“老养夫差不多。”
宋科长倒吸一口气:“我发现你现在很不尊重我啊翁小施。”
翁施乐出了声,扶着宋科长穿过小树林:“到了。”
“什么破地儿?”宋科长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