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上
甚至此刻,他觉得这亦是他身为谢清呈,应该去做的。
“贺予,不要放弃。”
还有希望的。
只要还活着,只要永不屈服,你和我,我们……就都还有希望的。
第126章 却还,爱你
这一夜,他们是在车内度过的。
贺予的病热确实在慢慢地降下去,情绪也渐趋稳定,但是在此之前,谢清呈不能冒险继续开车,前面是一段施工的路,如果贺予再有什么意外,情况会变得很难处理。
谢清呈一直照顾着他,直到贺予的体温和情绪都趋近了正常。
这次发病无疑相当严重,长期滥用药物的弊端已经显露出来,贺予甚至出现了一段完全失去控制的症状,而且他发泄完毕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疲惫,在恢复过程中他逐渐陷入了半昏迷式的沉睡。
谢清呈是等他完全睡熟之后,才重新系上安全带开车的,这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腹白,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他还是打算把贺予送回别墅主宅。
贺予目前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他需要知道贺予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思及如此,谢清呈竟然觉得有些讽刺。
好像以前都是贺予好奇于他在隐瞒的东西,而现在他居然得去试着弄清楚贺予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谢清呈解了外套,丢在沉睡的贺予身上,一路又稳又快地把车开到了贺予家门口。
他按了铃,来开门的是管家。
尽管在可视铃里已经见到来人是谢清呈了,可开了门,真正面对这个男人时,管家还是有些意外。
更何况谢清呈还架着半眠半晕的贺予。
“谢、谢医生……”
“贺总在吗?”
“贺总和吕总临时有事,都不在沪州……”
谢清呈叹了口气,几乎算是意料之中。
他说:“麻烦你先帮我一起把他扶进去吧,太重了。”
谢清呈和管家把他扶到床上。
因为贺予从来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管家并不敢多留,很快就鞠躬退出去了。
谢清呈把人安顿好,起身仔细打量着这个很久没有来过的地方。
屋里的陈设布置还和五年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动。
只是整个房间看上去更清冷了,谢清呈进来之后都觉得这不太像个常用的卧房,而像是星级宾馆客房,意思是尽管房间非常舒适,却没有什么个人色彩鲜明的东西。
房主并不爱这个房间,随时会离开似的。
正因为屋内陈设极简,有些东西才格外鲜明。谢清呈忽然发现贺予的书桌上摆着那本《世界罕见病》大全,那是他五年前离职时留给贺予的一个念想,目的在于鼓励贺予慢慢地靠着自己走出病痛的阴影,不要忘记他和他说过的那对骨化症案例。
“小鬼,你不孤独。”这其实是他当时不能说出口的安慰。
最后都化作了扉页上字迹隽挺的——
致贺予。
谢清呈走到书桌前,打开这本明显已经翻旧的书,自己五年前的留字映入眼帘,钢笔的痕迹已经被岁月侵蚀变淡了,他垂着长睫毛无声凝视了许久。
哗啦啦。
许是贺予离开前窗户忘了关严实,窗帘也忘了和往常一样拉上,有一阵晨风吹进来,吹得书页翻飞。
忽然。
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一页夹在书里的薄纸像落花般掉了出来,掉在桌面上。
而一缕晨曦也刚好穿透云层,洒照在了纸面。
谢清呈怔了一下。
竟然是一张检验单。
他把那张单据拾起来,想要重新夹回书里,夹的时候他看了一眼。
这一眼的结果却是他从来也不曾想到的。
他原以为那是贺予自己的单子,比如精神埃博拉病症有所好转的纪念,然而那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血检单罢了。
单子上还印着受检人的名字:
谢清呈。
“……”没什么比在别人家里看到自己的化验报告更离谱的事儿了。
谢清呈因此怔了一会儿,才拿着那张薄纸仔细看下去。
还真是他的验血单没错。
可是贺予怎么会有这东西?
再一看报告打印时间,谢清呈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地变的有些难看。
那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做完之后……自己发烧了,被陈慢送到医院时的日期。
是了,他想起来了,陈慢当时就说丢了一张验血单,为此他还重新抽了一管血。
谢清呈前后一想,就大概都明白了。
那天贺予肯定也去了医院,只是贺予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可他拿这单子干什么?
谢清呈正微咬牙切齿,再仔细一看,那单子的背面隐约透些字。
他把单子反过来,看到了。
洁白的纸面上,贺予写了整整一页的“谢清呈,对不起”……
笔的颜色不同,字迹潦草程度不同。
看上去,并不是同一时间留下来的,而是贺予时不时写下的句子。
“……”
谢清呈闭了闭眼睛。
算了,既然自己在水淹摄影库时,已经说了往事不予追究,那还在这事儿上耗费什么情绪呢?
他把血检单团了扔进了垃圾桶,省着让贺予看了又起内疚,天天搁这儿拿对不起练字,再顺手也把窗户关了,免得风继续吹。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贺予小声地唤他:“谢清呈。”
“……”
“谢清呈……”
谢清呈走到他床边,发现少年并未苏醒,这只是他梦里的喃喃呓语而已。
谢清呈站在他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喊什么,我又不是你爹。”
但说归说,他这人还是有种本性,他不能看着病人在眼前难受而不管。
所以谢清呈留下来陪了贺予一会儿,直到确定他睡熟了,才复又起身,去楼下找到了管家。
他想问问贺予最近的用药情况。
管家:“大少爷他啊,因为情绪很不稳定,总是一把一把地往下服药,我们看着也担心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好长一段时间啦,好几个月总是有的。”
“你们怎么也不劝他。”
管家叹气:“唉,怎么劝呢?贺少这样吃药,咱们虽然也知道对他身体不好,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啊。不像之前,少爷发病都难受到坠楼了……”
“!!”谢清呈问,“坠楼?”
“是、是啊。”管家愣愣的,“您不知道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寒假的时候吧,少爷去《审判》剧组之前。他那几天反应挺奇怪的,先是特别高兴,和我们也说说笑笑的,还去把许久不用的那间空房亲自打扫了六七遍,我们问他是不是有客人要来,他说是啊,但后来也没见有谁来……”
管家的嘴唇一开一合,后面还在说一些琐碎的事情,但谢清呈的脸色已经苍白了下去,他没有再听之后的内容。
他当然知道那个房间是给谁收拾的。
他也非常清楚,那个最终也没有出现的客人究竟是谁。
最终他缓慢地想了起来,他那时候——其实是收到过贺予的消息的。
贺予发他信息,连发了好几条。
他说:“谢医生,我病了。”
“谢清呈,我病了。”
但谢清呈当时对他厌恶得不得了,只觉得贺予又是在玩“狼来了”的游戏,他并不认为短信的内容是真实的。
如今得知了真相,谢清呈竟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如果贺予威胁他,说你要是不来当我的医生,我就自毁给你看。那谢清呈反而会觉得他讨厌,认为他在对自己实行另一种意义上的绑架。
上一篇:病案本 下
下一篇:拿不起先生和放不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