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起先生和放不下先生
谷梁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项扬积极地响应了他爸的号召,拖着自己的大箱子“轱辘轱辘”地追了上去。
众人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妹妹惊讶之余不由惋惜,“唉,项扬哥哥还是太年轻了……”
正房是谷梁的爸爸妈妈住,谷梁住东边的厢房,妹妹住西边的厢房,因为院子足够大,所以厢房采光也很充足。
谷梁直接把项扬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让项扬震惊的是,房间里没有床,是炕。项扬没有住过炕,看到这情形简直不要太兴奋!
谷梁告诉他:“我们两个住这屋。”
项扬大力地点头,表示满意:“嗯嗯!”
项扬把箱子丢给谷梁,问他:“那我能先试试吗?”
谷梁不知道他要试什么,但也还是点头说可以。
项扬便一个飞扑趴在热炕头上,长手长脚都要伸出来,像架小飞机一样。
谷梁被他逗笑了,拍他小腿,“起来,小心待会儿肚皮给你烙熟了。”
项扬就翻了一个面儿,把肚皮敞给谷梁,“熟了熟了,你闻闻看,香不香?”说完就咯咯笑起来。
谷梁就也没在收拾东西了,他挨着项扬坐在炕沿边儿,心想果然,项扬这种笨蛋狐狸精小受最会讨人喜欢了。
项扬躺了一会儿便爬起来,让谷梁带他去厨房看看。
“饿了?待会儿就吃饭。”谷梁回来之前就联系了街口的酒楼订餐,看看时间,这会儿也差不多要送过来了。
项扬:“不饿,那我不是得提前适应一下我上班的地方嘛。”
谷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回个打工的厨子这回事。
谷梁面不改色地把之前说出去的话往回吃:“平常家里有家政阿姨,阿姨休息的时候你再去。你知道村子里有许多外乡过来打工的人,他们也很不容易的……”
项扬:“哦哦,我懂,就是不能让阿姨以为我是来抢她饭碗的,对吧。”
“对。”
当下农村的发展日新月异,跟早几年电视里演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谷梁他们家也是真的有一群工人,只是不是做家政服务的。
度假村主打原生态,但是太过单一的项目并不能吸引人来。所以谷梁爸爸鼓励大伙儿开发新项目吸引游客,自己就带头搞了采摘园和农家乐,街口那家酒楼也是他跟他小舅子合开的。当然,在谷梁他爸眼里,全村人都是他的亲戚,村里人愿意自己搞,他无偿提供技术帮助,不想投资太多的,也可以到他这里帮忙。
谷梁的爸爸平时要上班,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谷梁就挑了个精明能干的阿姨给他妈当助手,日常就是帮忙打扫煮饭、给工人们安排每日工作。
还有一个额外加钱的项目是他父母不知道的:阿姨会及时跟谷梁汇报家里的情况。
一般父母发生一点坏事都不愿意跟自己的子女说,何况他们家这种情况。谷梁离家远,但是应尽的为人子女的责任和义务却一样也不会忽视。他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父母身边帮衬着。
晚饭时,五口人围坐在饭桌旁。
谷梁爸爸拿出了东北老头招待客人的最高礼遇:一瓶上等的白酒。
项扬:“哦哦!我知道这个,电视上演过,空酒瓶回收也能卖好多钱!”
谷梁爸爸:“……”
项扬微笑着跟谷梁爸爸道谢,然后诚实道:“叔叔,我不能喝酒,会耍酒疯的。”
谷梁就被他逗笑了。
其余三人看见谷梁笑则统一都被吓了一跳,毕竟他们家的男人都得了一种名叫“不会笑”的怪毛病。居然还能有人不医而愈,也是奇迹。
谷梁爸爸听了项扬的话,于是把白酒收起来,重又摆出了一打啤酒。
虽然扫兴,但是项扬还是不得不老实交代,“这个也不能喝,我对酒精非常敏感,料酒都得定量的那种敏感。”
热情好客的东北老父亲:“……”
最后,一桌子人是用橙汁干的杯。
晚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天。
项扬跟谷梁坐在一起。
妈妈跟妹妹同边儿。
只有谷梁爸爸坐在最长的那个沙发里,孤孤单单一个人。
项扬看见了,想也没想就挪了过去,还招呼谷梁,“你也过来。”
其余的人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谷梁爸爸于是顺理成章地开始跟项扬聊天:“听阿律说,你改行以前是运动员?”
项扬点头:“嗯嗯。”
谷梁爸爸:“那为什么……”
项扬的外在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个两三岁,正是运动员的最好时期。谷梁爸爸想问项扬为什么提早退役。
项扬:“退役?”
谷梁爸爸不擅长做这种刨人隐私的事,但毕竟是跟谷梁有关,而且他自己也确实对这个家里没有过的品种充满好奇,于是颇为不自在地:“啊,对。”
项扬倒是毫无顾忌:“因为我不行啊!”
项扬苦恼:“运动员要有超高的天分和极端的努力,这两样我都不行。”
一直教育孩子们“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有志者事竟成”、“ 世上无难事,人心自不坚”、“最可怕的敌人,就是没有坚强的信念”……不论什么情况下都绝不允许孩子们在面对困难时有任何一丝一毫退缩的谷梁他爸:“……”
众人听了项扬的回答,心都提了起来,全都下意识地去看谷梁爸爸是个什么表情。
只有项扬感受不到紧张的情势,他将身子微微偏向谷梁一边,小声道:“原来你的小名叫阿律啊!”
谷梁刚想说话,项扬又说,“我没有小名。”
硬性家规:绝不能当众大喊大叫或窃窃私语,很失礼。
角落里的妹妹闭紧了嘴,很怕自己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蹦出来。
谷梁妈妈为了缓和气氛,于是主动问项扬:“扬扬,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累不累啊?”
项扬完全感受不到友军的支援,端正回道:“我不累。”
然后又回头去“窃窃私语”,他告诉谷梁,“我的小名叫扬扬。”
令人意外的是,一贯严厉的谷梁爸爸并没有指责项扬的“不礼貌”,而是又没话找话问了项扬几个问题,比如未来的奋斗目标啊、事业上的理想抱负啊、领域内向往的荣誉奖项啊什么的。项扬则用自己平庸的前半生和计划里未来也将凡俗的余生,轻轻松松地掐灭了他的好奇心,甚至还顺势重创了一下他的人生观。
谷梁的爸爸就没话说了。
友军妈妈就又站出来,说两个孩子刚回来,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就早点回房间去睡觉了。
临分别之前,谷梁妈妈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塞进了项扬的手里。为此次谈话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项扬还没收过这么大的红包,赶忙转头去看谷梁,那意思是很明显的为啥子给我红包?
谷梁显然也是没想到,愣了一下,随即告诉项扬,“收着吧。”
项扬不爱动脑筋,跟谷梁相处时间久了就习惯性把他当脑子用,他说收那自然就是能收的了,项扬立马:“谢谢阿姨!”
项扬和谷梁睡一铺炕上。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谷梁的妈妈在炕上放了一套喜气洋洋的大红双人棉被。
刺激得刚进门的谷梁眼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哇!”随后进来的项扬则明显更适应这个颜色。
“这个很像……”项扬总觉得眼前的场景像点儿啥,但是想了想,又没想出来,于是作罢。
谷梁从柜子里重新拿出两床被子。
这次就淡雅多了,又素又暗淡的颜色,一看就是谷梁的风格。
项扬这会儿正坐在炕头数钱:“九千九百九十八,九千九百九十九……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