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的胜利
齐佳书问:“那你跟哪个被子睡?”
“哪个都不跟。”薄耘说。
薄耘去客厅打了个电话,然后从次卧抱来被子,“监督”齐佳书钻进去,接着,去浴室重新拧了热毛巾,给傅见微擦完脸手,门铃响起来。
齐佳书眼睁睁地看着薄耘又抱了一床被子进主卧,往沙发上一扔。
“至于吗?”齐佳书笑他,“你是怕我和见微谁晚上磨牙还是怎么?这床还有地方给你呢。”
“就算你不睡这儿,我也没打算睡床。”薄耘躺到沙发上,给自己盖好被子,说,“关下灯,开关在你那边床头。”
齐佳书关了灯,继续小声地说话:“为什么?”
因为我对自己的意志力不是100%自信,万一一个把持不住,就哦豁了。薄耘当然不可能如实这么说,他只能说:“我不喜欢跟人睡一张床。”
齐佳书说:“那你现在可以睡次卧去嘛。”
薄耘再度警觉,在黑暗中用(只有他知道的)锐利眼神看向齐佳书:“你没事吧?赶我?”
齐佳书说:“我是关心你,怕你睡这么小的沙发不舒服。”
假如没有你,我就不用睡这个小沙发,我可以睡次卧,或者客厅沙发,总之都比这个小沙发舒服。但拜你所赐,现在我没得选!薄耘已经挺不耐烦了,忍了忍,强行结束话题:“困了,别说话了,睡觉。”
齐佳书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齐佳书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像是睡着了。
薄耘放松下来,不知多久,就要睡着时,从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以为是齐佳书又要这里那里,火气蹭的冒上来了,睁开眼准备说“你实在睡不着的话,我让司机来送你回家”,却不料看到是傅见微摸索着下了地。
火气蹭的一下,熄没了。
傅见微扶着床沿,慢慢往门口走。他走到沙发前,薄耘突然坐起来,小声问:“怎么起——”
薄耘的话没问完,傅见微就受惊似的后退,大概是绊到了脚,身子一歪。薄耘忙拉了他一把,直接就把人拉到了怀里。
“耘哥?”傅见微小声问。
“嗯,是我。没事吧?”薄耘问。
傅见微摇摇头。
薄耘又问:“怎么醒了?”
傅见微说:“口干,想喝点水。”
薄耘“哦”了一声,松开他,犹豫一下,拉住他的手腕:“跟着我走,别磕碰到了。”
薄耘牵傅见微去客厅,开了灯,都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
傅见微喝了几口,看了眼主卧方向,小声问薄耘:“齐佳书怎么睡我旁边?我刚醒来,吓了一跳。”
“他想体验和朋友睡一起的感觉。”薄耘说。
傅见微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
薄耘问:“怎么了?”
“离得太近了,我不习惯。”傅见微看向开着门的次卧,“我睡这边吧。”
薄耘眼中一亮,火速响应:“行,我给你把被子抱过来。”
他生怕傅见微反悔,立刻搁下水瓶去把傅见微的被子抱到次卧。
傅见微坐到次卧的床沿上,仰脸看着站在门口的薄耘。
薄耘关切道:“想要什么?饿了?”
“没。”傅见微问,“你饿了吗?”
“没。”薄耘说。
傅见微问:“那你睡哪儿?”
“沙发。”薄耘说。
傅见微忙说:“要不你睡这床,我睡沙发,我比你矮些,睡沙发能多摊开点手脚。”
“行了,别说了,太晚了,赶紧睡你的吧,我也困了。”薄耘不等傅见微再开口,伸手把门关上,然后喜滋滋地把主卧沙发上的被子挪到客厅沙发上,关了客厅灯。
……
傅见微依旧坐在床沿,低着头,沉默地看着手腕上的表。
……过去五分钟了。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齐佳书也喜欢薄耘。
但他不确定这直觉准不准。他只是本能地排斥齐佳书。薄耘有很多好朋友、兄弟,他只对齐佳书产生了这样的本能。
他试探过薄耘,知道薄耘是对自己有那种意思的。但是,薄耘一直没告白。
傅见微愿意先告白,但不能。他曾听一些同学八卦薄耘,知道薄耘在初中时的“不喜欢被动”宣言。他怕自己太主动了,薄耘会不高兴。就算薄耘现在喜欢他,不说什么,可过段时间回过神来,是不是就……
他从隋冬的身上得到了深刻的认识:当时喜欢不代表永远喜欢。
而且,他还有一个很阴暗的私心。
他受到了明珪叔和瑜姨、薄叔叔的慷慨资助,才能从家乡来到大城市,就读一中、过着富足的生活。可是他却……却想和他们宠爱着的薄耘成为那种关系。甚至说不定薄耘本来不是同性恋的,是被他害成同性恋的。不然、不然薄耘为什么没对荆荣或王进他们有那种想法?
每回他想到这些,就会被沉重的负罪感压到喘不过气。
然而,这只是来自黄鼠狼的虚伪自责。他就是这只黄鼠狼。他一面假惺惺地忏悔,一面继续肖想和薄耘在一起,太虚伪了。但是他真的没办法……他真的好想和薄耘在一起,不止是以前那样的相处,他渴望着更深入的关系。
他却又惧怕着将来来自薄耘的亲人们的仇恨和叱骂。所以,他罪恶地、丑陋地等待着薄耘主动,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
表盘中的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
傅见微深深呼吸,起身开门。他承认自己贪婪、自私,还有强烈的嫉妒心,就是无法忍受薄耘和那个齐佳书单独睡在一间房里。
主卧和次卧的门正对着,中间只隔着一米左右的小过道。傅见微站在过道中央,手就要抓上对面门的把手时,忽生犹豫。
就这么进去,然后呢?总不能把那两人中的一个拖出来吧?也总不能坐那儿盯一晚上吧?难道要回那张床上和齐佳书并排睡?噫……
傅见微正纠结着,忽然身后响起薄耘的声音:“怎么了?”
他这回是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却踩到了薄耘的脚上。他越发慌了,往旁边躲。
“喂——”薄耘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傅见微,另一只手捂住傅见微的额头,然后,果然,捂额头的手重重磕到了小过道右边的洗手间的门框。
薄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硬是咬住了牙没叫出来,缓了缓,只问:“你没撞到吧?”
傅见微这会儿有点僵住了——薄耘从他身后边儿出现,说明刚刚不在主卧不在洗手间,大概率是在客厅,那刚刚不就看到他站这儿发呆了吗?薄耘会怎么想?自己怎么解释?说是梦游吗?!
傅见微不敢回头看薄耘,半晌,嗫嚅着解释:“我&*&()*%”
“什么?”那声音太小了,薄耘没听清。
傅见微又蚊子哼了一遍。
薄耘满头雾水,又很担心。
刚刚他在沙发上看到傅见微出来,以为是上厕所,就没出声。不料,傅见微呆站在这儿,半天不动。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叫傅见微。万一是梦游呢?有种说法是不能叫醒梦游的人……他纠结好久,蹑手蹑脚地来到傅见微身后,小心观察了一下,见不像是梦游,这才出声。
薄耘低了低头,凑到傅见微耳畔很近的距离,哄道:“没听清,再说一遍。”
他说话的时候,湿热的气息拂在傅见微的耳后和脖颈上,傅见微的脸一下子由白转红。但这会儿没开灯,暗暗的,看不太出来。
傅见微又说了一遍,但薄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他感觉傅见微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这要换了是别人,他就懒得问了,爱说不说吧,估计不是要紧事儿。但这是傅见微,他对傅见微向来有充足的耐心和爱心。
于是,薄耘再凑近了点儿,打算再哄傅见微说一遍,不料,他嘴唇碰到了什么,他不确定,因为就那一下,一瞬间,一刹那,他就反应很快地躲开了。也许是头发,也许是耳朵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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