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
“贴身饰品没看管好本来就不是饭店的责任,我们也没有义务赔偿——”
“那好啊!那我就看看你们这店还能不能开下去!这店开一天我就在门口拉联守一天,我看谁还敢来你们这儿吃饭,小丫头片子还跟我讲大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中年男口水翻飞,叉着腰盛气凌人。
他前几个月丢了工作,一直混在麻将馆,十几天前打了个大的,裤衩子都快赔光了,他昨天来吃饭就是为了找女人要点钱接济一下,谁知道女人非说自己手头没钱,男人想到这儿哼了一声,这钱要是能要到手,女人还能推脱自己没钱?他姐心软,肯定能把钱给他,再说了,能要到钱也是他的功劳!
思至此,男人更卖力,“我姐心眼少,实诚,我这个做弟弟可不饶人,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我就不走了。”
于洲皱着眉,还要打字,杨萌却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的身侧。
“现在已经不是你拿没拿的问题了。”杨萌贴着于洲耳朵轻声说。
男人根本不在意于洲拿没拿,哪怕于洲真的没拿,只要他不认可,那这事儿就永远没完。
于洲一听,也明白了,男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就是要趁机讹一笔钱。
“三千不可能,谈不了。”杨振勇就烦遇上赖皮,他一个店在这儿轻易动不了,对方却随随意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谈不妥后面继续胡搅蛮缠,店里承受不了损失。“五百块最多了,你要是不接受就算了。”
“不愧是做生意的,就是会砍价,这一只坠子换算下来也得一千五呢。”
“不可能。”杨振勇冷眼看他。
“一千。”男人撩起袖子,地痞流氓似的露出自己做工粗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青龙纹身,隐含威胁道:“我从小就搁这片儿长大,人还是认识不少的。”
“六百。”杨振勇弹掉烟,掐进花盆里。
“八百。”男人依旧不满足。
“没得谈,我直接报警。”杨振勇懒得跟他废话,“你要敢来砸我店,我反手就给你扭送到警局,你也别威胁我。”
中年男一看势头不对,心下急转,真叫了警察他不一定就能落到多少好处,男人能看出杨振勇是诚心想花钱了事,一想到钱会落空,他大吼一声,“七百!”
杨振勇停了一瞬,男人立刻追声说:“给了钱我马上签字条,以后都不会来追究这个事儿,你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儿了吧,我在这儿多耗半小时,你得损失多少钱。”
“成交。”杨振勇道。
转账签字条,五分钟后便解决了所有事,一行人离开饭店,饭店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下去。
哪怕不长眼的人也能知道杨振勇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气,谁也不敢吭声触他的霉头。
“那坠子无缘无故怎么就能没了呢。”周湃打破沉寂小声嘀咕,“该不会真被谁拿了。”
杨萌恨不得上去扇他一巴掌,谁知她白眼一翻,周湃倒像是看见了什么乐子,冲她做了个吹口哨的口型。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杨振勇又点了根烟,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道:“都没事儿干了是吧,赶紧回去备菜!”
人稀稀拉拉地散了,只剩下于洲和杨萌还站在他面前。
杨振勇看了眼两人,他眼睛被烟迷了迷,稍眯虚着眼,透过烟雾,杨振勇对杨萌说:“小杨,你去对一下早上的收货单。”
杨萌闻言,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和于洲说话。
她担心地看了一眼于洲,杨振勇又说了声“快去”她才离开。
杨萌一走,大堂就只剩下杨振宇和于洲二人。
长久地沉默后,于洲拿起手机打字,杨振勇敲敲桌子,待于洲抬头时,杨振勇将烟碾灭在了柜上的烟灰缸里。
“小于,现在没人,你跟我说说,”杨振勇声音沉了下去,道:“你到底拿没拿?”
于洲动了动唇,手一下顿住。
两人离得太近,于洲清晰地看见杨振勇面带怀疑的表情。
杨振勇问:“监控里停顿的那几秒钟,你是在做什么?”
第14章 他问心无愧
于洲对上杨振勇的视线,大脑一片空白。
关于可疑的几秒钟他在做什么,于洲完全没有印象,但他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问心无愧,绝对没有看到丢失的金坠子。
他原以为杨振勇是真的相信他,没想到对方却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于洲盯着杨振勇,突然好似回到了幼时。
于国文喝酒爱赌,尝尝喝到酒气熏天才肯回家,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更算不上一个好丈夫,忍受多年的于洲母亲在某一天无法忍受,抛下了丈夫和孩子从此了无音信,那之后于洲过上了一段十分黑暗的日子,因为于国文更加无视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于洲都觉得于国文认为自己没有孩子,他常常夜不归宿,常常喝到烂醉如泥,常常忘记给生活费,偶尔记起于洲,是因为回家看到他时突然想到跑路妻子的恶劣行径,进而将怒火一股脑发泄到于洲身上。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直到于国文带回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离异,模样周正,于州害怕陌生人,只敢躲在小房间偷偷敞开一条缝观察,谁料到于国文先看见他,露出于洲母亲离开后的第一个笑容,他骂于洲是个没出息的怂包,连人都不敢见,于国文使唤于洲出去,指着女人告诉于州那是他的新妈妈。
中年女人闻言笑了笑,于洲眨眨眼,以为一切在变好,可事实上这份美好并没有持续太久,女人进门后不久,于洲就与她产生了矛盾,起因是女人发现钱夹里钱少了,于国文不由分说地就怀疑起于洲,于国文证据确凿般笃定,怒气冲天,女人站在于国文身后,冷眼旁观,于洲不停地打着手语,眼泪糊了满脸,只收到一个带着怒火的巴掌。
“跟你那便宜妈一个德行,急了就乱画符,谁看得懂!”
于洲已经过了一委屈就肆意流泪的年纪,杨振勇也不是于国文,他张开嘴,只发出一阵气音,杨振勇眸光闪了闪,偏开头。
“没拿。”幸好有机械音代替于洲回答。
他低着头打字,“我没拿。”
杨振勇按着太阳穴,缓和了一下情绪,再次正视于洲,看见对方受伤的神色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不妥当了,他在外人面前维护店员的面子,所以当时没有跟着附和中年男人的疑虑,但事实上认真看过那个监控视频的人都会忍不住怀疑上于洲。
可相处了这么久,杨振勇还是知道于洲性格的,哪怕行为可疑,依旧说明不了什么。
杨振勇叹了一口气,无法再责怪于洲,他打了一棒,又给了颗蜜枣,“哎,我也相信你,你回后厨吧,别介意我多问这一嘴,别把这事儿放心上,就过去吧。”
于洲攥着手机,在杨振勇看不到的地方,骨节都攥得微微发白。
后槽牙咬着,于洲听话离开,他转身走得飞快,杨振勇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忍不住又抽了一根烟。
出了如此有谈头的事,后厨一时片刻无法宁静,不知道由谁带头,都在小声嘀咕着,周湃一边涮锅,一边讥讽:“也就是老板心软,愿意吃下这闷亏。”
他啧啧两声,说:“我这人别的不行,面相还是会看一二,那谁瞧着就人品不行,他家里情况大家也知道,穷得很,指不定看见金坠子就动什么邪念头。”
正说着,后厨门突然被推开,周湃这话原封不动进了于洲耳朵。
章富强原本就受不了周湃背后议论人的毛病,看见于洲进门那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更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甩掉手上的水珠站起身,看着周湃,当着众人的面直说:“是吗?你这么会看面相,每天照镜子的时候把你自个儿看清楚了吗?”
“尖嘴马脸,小眼眯斜,相由心生,搁电视剧里都是演小人的像。”
“你……!”周湃身一挺,仿似灌满肥油的肚子都往前腾地一甩。
“你什么你,你找人小于换那么多次班,还了几次?你也好意思议论。”章富强五大三粗,哪能害怕周湃这个满身虚肉的人,惹急了,再来俩周湃他也能全干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