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之洲
——你会折什么?
于洲睁大眼睛,看着陆在河拿了一张餐巾纸。
“你看看就知道了。”陆在河解开袖扣将衣袖挽到小臂,继续道:“不过我太久没折了,好多步骤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能折不出来。”
话是这么说,陆在河却很快行动起来,他低着头,将方正的餐巾纸折叠,有一缕发丝垂到他眼前,陆在河却浑然不在意。
于洲盯着他的手,看他将纸巾渐渐折出一个大致的形状。
陆在河手指纤长,因为瘦,手背上青筋的脉络格外明显,于洲忽地就想到那部电影里交缠两人最后停格的那个镜头,两只手压在床上交握,手背绷出深刻的青筋。
于洲心虚地喝了口水,不动声色往前挪了挪,让耷拉的桌布完全遮住他的下肢。
正待于洲神思漫游天际时,陆在河已经完成了他的折纸,他又抽了一张餐巾卷起,插在已经完成的折纸底端。
下一秒,一束纸花出现在于洲面前。
“这颜色不太吉利,但卖相应该还凑活吧。”
陆在河笑了一下,将纸花递给于洲。
第30章 我很喜欢
于洲根本不知如何反应,他捏着花,久久地僵持。
陆在河倒像是没发现他的困窘,起身去要了一壶热水。
水徐徐倒进于洲杯子里,冒着热气儿,于洲盯着那飘起的白雾,感觉心也潮了。
兴许是带着脑子里的固有印象,于洲总觉得这束花意义非凡。
他纠结的神色陆在河半点没错漏,全看在眼里,陆在河不动声色笑笑,给自己杯中斟满。
两人都是知情识趣的,陆在河虽然对于洲有好感,但也一直很克制,送那一束纸花已经是当晚最冒失的举动,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中途陆在河去了一趟厕所,等到结账于洲掏出手机后才得知陆在河已经提前去付过了。
“说了请你,让我尽尽地主之谊。”陆在河道。
于洲不依不饶,还想跟服务员确认一下账单金额,陆在河就推搡着他走了。
“再晚点百货店该关门了,不是还要买东西吗?”
于洲没法,只得顺着陆在河的力道走,天色已经沉了,太阳剩了一点儿余晖,吹来的风带走闷热,于洲和陆在河并排走着。
“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陆在河说。
两人等在街口,对街行人稀疏,于洲能从高大建筑的玻璃幕墙中看到他与陆在河并行的身影。
身形虽不相仿,但也相得益彰。
不少患者家属都来这家店买用品,内里的人还挺多,于洲选了些于国文会用到的东西结账,走出去时,又给于国文打包了一份快餐。
原以为陆在河就送他到这里,于洲却发现他一直没说离开。
——今天真是谢谢你
“嗯,”陆在河轻轻应答:“不客气。”
——你坐地铁回家吗?
于洲记得来时的路上有个地铁站,他猜测陆在河是坐地铁上班。
“我开了车,停在医院。”
于洲恍然,难怪陆在河一直没提离开。
一路再回到医院,陆在河终于要走,临走时他道:“医院有什么问题搞不懂可以来问我。”
于洲安静地点点头。
他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手上还提溜着一个盒饭,陆在河冲他挥手道别时,于洲根本腾不出手来。
“上去吧,忙完早点回家休息。”
陆在河开了自己的车离开,于洲一直目送他,直到车驶离大门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蓦地把东西全放在地上,从塑料袋里把陆在河折的纸花拿了出去。
袋子里装的都是给于国文的东西,要是上楼当着他的面拿出来,于国文肯定会盘问一通,于洲把揉皱的花边捋了捋,小心地塞进宽大的裤兜里。
有了这么个东西在腿上,于洲走路步子都不敢迈大了,生怕幅度太大会损了这朵花。
平白无故的,他就是想好好留着,好歹是他收到的第一朵花。
于国文躺在床上寂寞,拿手机玩麻将,于洲进电梯时,他打来电话催问于洲到哪了,于洲直接挂断,拎着东西进了病房。
“哎哟,饿死我了。”于国文翻身坐在床沿,接过于洲手上的东西全数看了眼,“你没给我买烟啊?”
于洲摇摇头。
——医院不让抽烟。
“小兔崽子!你要憋死你爹!咳咳!咳!”于国文情绪激动,呛咳几声,他捂着胸口,脸都咳红了。
他说话自带大嗓门,好像总想着借音量涨气势,于国文一开口,整个病房都能听见他的动静。
于洲从袋子里拿出矿泉水拧开递给于国文,于国文喝了两口才顺过气。
“饭呢?你打了些什么菜?”于国文掀开盒饭瞧了瞧,菜色还是满意的,于洲给他打了两荤一素,饭也够量。
——我晚上得回去,明天还要上班,下午过来。徐医生说明天要做血常规检查,医院楼下有食堂,你白天要是饿了就先去食堂吃吧。
“我充电器呢?”于国文扫了一眼于洲的叮嘱,敷衍点头,在塑料袋里翻找起来。
于洲一愣,傻了,他忘记这茬了。
“你忘啦?”于国文不悦地皱眉,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于洲眨眨眼,深吸一口气。
——我一会儿下去买一根。
“你这孩子就是,脑子里总缺根弦儿,办事永远都办不利索,不是这差点儿,就是那差点儿,”于国文吃了口饭,道:“你下去顺路给我买包烟,黄鹤楼,我只抽那个。”
听见于国文这话,隔壁床紧闭的帘子突然敞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相端正的中年男人探出半个身子来。
“手机什么型号啊?我这有多的充电线能借,”中年男人笑着说:“就是这烟啊……最好还是别在病房抽,我家老爷子就是肺上的毛病,最近戒烟戒得难受,闻着烟味估计就戒不住了。”
他边说着,边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黑布包,又将布包拉链拉开,拖出一根充电线递给于洲。
于洲万分感谢,于国文却不乐意了,他心心念念记挂着黄鹤楼,说什么饭后也得来一根。
于洲犟不过他,就快要妥协时,给隔壁床取针的护士进了病房,听闻于国文“求烟”的行为,对着他说了好大一通话,于国文本来肺上就不舒服,加上护士故意夸大危害,又说了术前一堆注意事项,于国文满脑子都是念经似的,只觉得肺更难受,嗓子眼呛着疼,他没再叫嚣着要烟,埋头将自己的盒饭吃了。
护士机灵地冲于洲眨了眨眼睛,于洲回了个感激的笑容。
处理好于国文这边,于洲是真得走了,与陆在河回医院时还朦胧的天色现在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于洲往地铁站赶,走了一段路才猛地想起放在兜里的纸花,他赶紧拿出来看了一眼,确认没给它压扁才放下心。
看见花,于洲就想起陆在河来,他摸出手机想问问陆在河到家没,打开一看才发现陆在河刚给他发了消息。
陆在河:我到家了,你呢?医院的事儿忙完了吗
于洲放缓脚步,慢慢打字。
于洲:忙完啦!在回家的路上
陆在河: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于洲:嗯嗯!
陆在河:[图片.jpg]
陆在河:今天的月亮挺圆
于洲点开陆在河发来的图片,又抬头望了望天。
于洲:今天有人放烟花!好好看
陆在河:给我看看?
于洲憋着笑,拨去视频,陆在河接通,可通过视频声音,周遭除了车流和人声,一点其余的动静都没有。
“哪儿有烟花?”陆在河说:“你应该还在市区吧?”
于洲打开后置,镜头慢慢向上抬对准月亮,紧接着,一只手自下往上,聚拢的五指慢慢展开,直到完全张合,于洲重复了好几次才停下。
陆在河愣怔了几秒,才理解于洲这动作的含义。
他笑了起来,扶额无奈又诚恳道:“谢谢你送的烟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