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之间
普普通通的晴朗天,和暖春风卷过柳叶,阳光铺得到处都是。满目金灿灿的明亮中,楚嘉禾的笑容天真烂漫,魏司哲终于在三十四岁的这一年,初次体会心动的滋味。
这份感情着实来得晚了些,可他并不遗憾,也无怨言,此时感受到的全然是知足。心情平静,岁月安逸,魏司哲认为,一切都是最理想的安排。
踏入院中,待魏司哲走近,魏桥翕动鼻翼,敛起了眉毛:“你擦香水了?”
魏司哲问:“怎么了?味道不好闻?”
“你说你来养老院看我喷这么香干吗?又不是见对象。”魏桥斜睨他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一丛郁金香,“你比那些花的香味儿都冲鼻子。”
魏司哲偏头问楚嘉禾:“冲吗?”
楚嘉禾摇头:“不冲。”
魏桥加重语气:“冲!”
楚嘉禾赶忙改口,弱下音量:“嗯……冲。”
环抱双臂,魏司哲不加遮掩地打量楚嘉禾。讲了违心的话,楚嘉禾移开视线,唇瓣轻抿,微绷的嘴角隐约能瞧见两枚小酒窝,魏司哲突然觉得,今天的香水喷得真是太对了。
这时的心思全在楚嘉禾身上,魏司哲又一次注意到他看时间的那只怀表,外圈金属挂着明显的磨痕,显得十分破旧古老。
如今别说怀表,就连手表都很少有人戴,魏司哲周围的成功人士偶尔会在重要场合佩戴名表彰显身份,私下里仍是习惯用手机看时间。
显然,怀表对于楚嘉禾意义不同,魏司哲之前见到没问缘由,认为两人当时的关系只能算作普通朋友,这个话题可能会牵扯隐私。
但现在,魏司哲正为送礼犯愁,等楚嘉禾收起怀表,他问:“你很喜欢怀表吗?”
停顿两秒,楚嘉禾迟缓点头:“挺喜欢的。”
魏司哲:“你这只用了很多年吧?”
楚嘉禾:“快七年了。”
魏司哲继续问:“这种尺寸的怀表是不是比较方便携带?”
旁听者魏桥颇为无语,心道:我都听出来你是想送人一块新怀表了,哪儿有问得这么直白的。
他及时出声打岔:“儿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楚嘉禾知道是饭盒:“魏先生,给我吧。”
魏司哲没追过人,言行表现得太直接,魏桥一个眼神递过去,父子俩便心照不宣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撑膝起身,准备回房间补个觉,魏司哲见状揽住魏桥后背,搀扶着他慢悠悠地朝主楼迈步。
“司哲。”魏桥拍拍他胳膊,“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魏司哲谨慎地注视着路面,尽量让魏桥的每一步都踏在平地上,“偶尔加班,倒也不累。”
“哎,那么大的房子冷冷清清的,下班回家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魏桥愁眉苦脸地叹了声气,像故意说给两人听的,“我怎么放心得了啊……”
“您又来了。”魏司哲苦笑道,“我什么人您不清楚?一个人自由惯了,日子过得平淡清静就好。”
魏桥扭脸看向楚嘉禾:“小楚啊,别听他瞎讲,他就是嘴硬,我儿子我门儿清,平时最讨厌孤孤单单的了。”
魏司哲:“……?”我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穿过自动门,吵闹声逐渐清晰,主楼大厅有老人家属正在与医生护士据理力争,多半是因为养老院收费太高,又嫌服务不到位从而引发不满,这是常有的事。魏司哲护着魏桥绕道而行,不料,争执中的家属突然暴躁地搡了一下不停和他讲道理的医生,医生一时没站稳,倾斜的身体笔直撞向旁边的医用推车。
推车向后滑行几米,直冲着魏桥而来,魏司哲反应迅速,急忙伸手去挡,却被楚嘉禾抢先一步。
劲儿没用对,左手腕猛然受力,刺痛感致使楚嘉禾倒吸口气。魏司哲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没顾上礼节,掌心稳稳地托住他臂肘:“没事吧?”
隔着薄薄的衣料,接触的地方缓慢发热,楚嘉禾望着魏司哲,轻松地笑了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13章 心弦13
魏司哲靠在墙边,目光跟随楚嘉禾来回晃动,盯着他铺床、开电热毯,照顾着魏桥躺下,细致地为他盖好被子。
楚嘉禾的左手一直在抖,魏司哲眉间微拧,始终插不上话。
眼瞅着快要忙完了,魏司哲正欲开口,楚嘉禾压着被沿儿问:“老先生,想喝鸡蛋茶吗?暖暖身子。”
魏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扫至眼尾,觑着魏司哲的表情,再转向楚嘉禾:“不喝,我困,你忙你的去。”
“那枇杷汁呢?”楚嘉禾继续问,“您吃完午饭就没喝过什么东西,嗓子会不舒服的。”
魏桥听罢摇摇头,楚嘉禾见状:“白茶呢?我给您沏一杯……”
“楚嘉禾。”
倏然止住话音,楚嘉禾抬眸望向立在门口的魏司哲,那人已经把房门打开了。他不明所以地唤:“魏先生?”
魏司哲看着他,说:“过来。”
楚嘉禾确实听话,没有停顿,拎着便当包走向魏司哲,但同时他还拿上了魏桥的保温杯。暖壶里没热水了,他要去茶水间接满一整杯,防止魏桥起床口渴。
屋门轻掩,魏司哲抢下楚嘉禾手中的杯子,问:“你宿舍在哪儿?”
楚嘉禾茫然回答:“二层右手边最里侧。”
“先回宿舍。”魏司哲边说边朝楼梯迈步,“不够你操心的。”
楚嘉禾老老实实地跟在魏司哲身后,时而看着路面,两人步速相同,踏上台阶也都是先迈的右脚。继而微微抬头,凝视着魏司哲的肩颈,楚嘉禾发现他的肩膀略宽,衬衫剪裁服帖,肩胛骨在衣料下方若隐若现,轮廓几近完美。
离近宿舍,魏司哲停住脚,转过身:“冷水浸湿毛巾,敷一下你的左手腕,贴片膏药。如果不适感没有好转,去找方医生做个检查。”
话音未落扭脸就要走,楚嘉禾立刻横跨一步挡在魏司哲身前,明明可以出声挽留,他却心急地先有了行动。距离一瞬拉近,走廊灯熄灭,两人的视野倏忽暗下,四周模糊不清,唯有彼此的眼眸清亮,不躲不藏,坚定地望着对方。
楚嘉禾说:“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别嫌乱就行。”
他们的神情都坦荡,魏司哲眉眼带笑,轻声回道:“不嫌。”
楚嘉禾的房间确实“乱”,是因摆设太多,高低不一显得错落不齐。但乱中有序,每件物品都有它的功能和作用,并非只是单纯地装饰。
离门最近的水族箱中养着两条肥硕的白锦鲤,鱼尾如丝扇,游出流动的弧度,漂亮极了。往里的一排柜子上,各类绿植盆景中间围着一只鱼缸,乌龟“大奔”正悠哉地踩着青苔爬行,另一侧是床铺,被褥干净整洁,窗前摆着原木书桌,桌面放着一个厚本和一支钢笔。
楚嘉禾说:“床和椅子都可以坐。”
魏司哲“嗯”一声,弯腰欣赏水族箱,箱底的石块形状各异,苔藓铺了厚厚的一垫,他好奇地问:“这些石头不是买的吧?”
楚嘉禾从卫生间探出头,手上拧着自己的洗脸巾:“不是,池塘旁边有很多,我捡了不少,青苔也是我挖来的。”
魏司哲下意识在脑中想象楚嘉禾蹲在池塘边挖青苔的模样,手里的小铲子、脚边的小水桶,弄得自己心尖有点犯痒。
手腕上敷着凉毛巾,楚嘉禾跟在魏司哲身旁,犹如导游陪同游客,一一为他讲解和介绍自己种植的花草多肉。
魏司哲停立在一盆杜鹃花前,问:“这个挺难养活的吧?”
“分人。”楚嘉禾回道,“我养的话,还好。”
魏司哲很有自知之明:“我估计我养什么都活不了。”
“魏先生这是对自己的认知不到位。”楚嘉禾说着,从发财树后方取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盆,里面栽种着一株多肉,“冬美人,你一定可以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