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之间
“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聚会吗?”魏司哲问。
“嗯。”楚嘉禾平和的表情毫无破绽,嘴上却说,“刚才在车里还好,现在有点紧张了。”
“你比我强多了。”魏司哲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安慰道,“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头天晚上都没睡着觉。”
楚嘉禾稍微被鼓励到了,略显僵硬的身体逐寸放松,转而一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忙问:“那时候你多大啊?”
魏司哲如实回答:“十九。”
“魏先生……”楚嘉禾泄气地说,“我都二十九了,能比吗。”
有说有笑地步入会场,不远处正与合伙人畅聊的齐谦余光始终圈着大门,觑见魏司哲的踪迹,他立即掐断话头从应酬中抽身,同何沅一道上前迎接。
“我可太好奇司哲会带什么样的人过来了。”齐谦在何沅身旁絮絮叨叨,“像他这种周末不娱乐,手机形同摆设,就喜欢闷在家里喝茶拼图的老干部,啥时候结交的新朋友?”
何沅眯起眼睛,没心思听齐谦碎碎念,目光犹如鹰隼般,笔直地盯着楚嘉禾胸前。
齐谦嘴皮子不停,比小鸡啄米还麻溜儿。突然,他伸手拽住何沅,震惊地瞪大双眼:“我靠,老何,我没看错吧?”
何沅说:“拿出信心来,没有。”
“那人胸口别的是……”齐谦因惊讶打了下磕巴,吞咽一口道,“司哲的枫叶胸针?”
何沅:“嗯哼。”
“我今儿绝对得给他喝大了。”顺两下心口,齐谦激动地说,“何止是铁树开花,居然直接确定关系了,这等大喜事,不得庆祝个三天三夜?”
正要挥手打招呼,齐谦扭脸停下动作,掩嘴道:“老何,来一盘儿的,赌这人多大岁数,我如果猜得接近,明晚的高尔夫就你掏钱。”
何沅说:“二十九岁,掏钱吧你。”
齐谦骤然愣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惊怒着压低音量:“司哲早就告诉你他有对象了?他凭什么瞒着我啊,拿我当外人是不是!大爷的,他掏钱!”
郁闷地搓把脸,气归气,齐谦憋屈地问:“这人叫什么?”
何沅回答:“楚嘉禾。”
私下躁动成跳蚤,外人面前却伪装出一身正气,离近魏司哲,愤恨的目光从他脸上剐过,落在楚嘉禾这里变成友善的笑意,齐谦恭敬地伸出右手:“小楚先生,幸会。”
楚嘉禾微微颔首:“齐先生,久仰。”
齐谦微怔,喜出望外地问:“司哲和你提起过我?”
“刚跟他介绍的。”魏司哲一点面子不留,“只知道你姓齐。”
何沅接话:“‘久仰’两个字听不出是客套话吗?自知之明呢谦谦?”
“警告你们啊。”食指在空中狠戳几下,齐谦扬声说:“今天可是老子的主场,要挤兑我换个时间,能不能别让小楚笑话我!”
楚嘉禾努力地憋着笑:“怎么会,你们的感情真好。”
“假象!”齐谦将骂人的话咽回腹中,他得给人楚嘉禾留个好印象。瞪一眼魏司哲,齐谦抱怨道,“姓魏的有对象了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你戴着胸针,我这嘴巴跟朋友开玩笑没个把门儿的,万一讲错话多尴尬。”
楚嘉禾总算知晓这枚胸针的用处所在,尚未问清它的来历,这时何沅说:“司哲,你和齐谦去见见房地产的合作商,小楚交给我。”
何沅是魏司哲最信赖的人。应声点头,魏司哲将楚嘉禾拉近身前,耳语道:“这位是我领导,你好好表现。”
楚嘉禾忽然感觉肩上的包袱有千斤重,神色立刻变得严肃正经。何沅见状,抬手给了魏司哲一拳:“说我坏话还是折煞我呢?提醒你啊,我这儿可有一堆你的黑历史哦。”
齐谦竖起耳朵,兴奋地举高手:“小楚你要听吗?我也有!”
魏司哲扯着齐谦的领带把人牵走了。
齐谦今年三十六,长相上难以看出年长魏司哲两三岁,圆脸显小,加之性格又外向,跟朋友在一起时完全没有董事长的架子。
何沅年近四十,老大哥做派明显,穿衣配饰精细讲究,举手投足间大气沉稳,对魏司哲非常器重。
何沅领着楚嘉禾迈向餐桌,端给他一杯暖胃的梨汤,自己手中捧着杯乌龙茶,语气松快地开口:“别听司哲乱讲,我哪儿是他的领导啊,他跟我和齐谦不是一个水平的人,只不过目前在我的组里工作,一直在帮我而已。”
楚嘉禾渴望听到更多有关魏司哲的事情。心思透过眼神表露,他以微笑去应何沅的话,时不时抬眸望向举着高脚杯、游刃有余穿行于混杂人群中的魏司哲。
“别看司哲平时不爱社交,周末不跟我们瞎混,寡言少语,喜欢自由安静的环境,但他其实特别重感情。”何沅啜饮一口茶水,说,“就拿齐谦来举例吧,司哲看似总爱开他玩笑,偶尔对他爱答不理,可每次齐谦一遇到困难,司哲都是有求必应。”
“我也一样。”何沅道,“不瞒你说,司哲在我组里一天,我就能踏实一天。”
楚嘉禾越来越能真实地体会到自己对魏司哲的感情,听完这几句赞赏的话,他竟然生出一股骄傲来,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压平想要上扬的嘴角。
“魏先生的确能让别人觉得,他是个相当可靠的人。”
“对待朋友和事业尚且如此。”何沅评价道,“对待爱人和家庭更不用说。”
将茶杯递向楚嘉禾,楚嘉禾立即做出回应,落低杯口与何沅的杯子相碰。
何沅问:“小楚的职业是养老护理员?”
楚嘉禾反问:“何先生怎么知道?”
何沅挑眉道:“司哲给我讲了不少关于你、和你们的事情。”
心下一暖,楚嘉禾嘴上却玩笑说:“他平常不是寡言少语吗?”
“所以啊,他只要一讲话,我就记得一清二楚。”何沅笑道,“毕竟,这人每天跟我除了工作以外,仅有的几句交流,都用来念叨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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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弦27
楚嘉禾面色柔和,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抬起右手摸了摸魏司哲送给他的枫叶胸针。
注意到他的动作,何沅决定帮楚嘉禾解惑。他放下茶杯,双手背后在嘈杂的人潮中闲庭信步,走在外侧隔开聒耳的哄闹声,为楚嘉禾撑起一道私人屏障,让他置身陌生的环境里也不会感觉无措和慌张。
“距离现在应该有七年了吧。”何沅缓缓道,“我们成立过一家投资公司。”
“那时的我在银行当柜员,齐谦成天窝在家里炒股,司哲学成归来,回国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聚齐我们这帮人,大展宏图。”
“你能想象吗?捂着肚子放开大笑的表情出现在司哲脸上是不是有点违和?”何沅垂下眼睑,说,“二十六岁的魏司哲,一个刚读完研的大男孩儿,即将踏入社会,揣着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势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决心,当真让我们这些早已对梦想失去热忱的人钦佩和羡慕啊。”
楚嘉禾闻言侧目,或许是他的错觉,何沅的神情有一瞬间微妙的变化,口吻中似乎夹杂着遗憾,下一秒又迅速恢复常态。
何沅继续道:“其实我们都动过开公司的念头,只是没人有这个魄力去实现。搞投资风险太大了,我们几个的家庭并不算富有,只敢规规矩矩地小打小闹,小成本小范围地买些基金、证券、股票。”
“司哲去美国念书,尽管有奖学金拿,父母也没少掏钱。他的家境不富裕,二老又心疼儿子,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基本都打给他当作生活费了。”
何沅说:“那段时间我总跟齐谦打趣,假如未来真的创建了公司,并且成功了,我们都可以算是‘白手起家’了。”
难以自控地陷进回忆里,何沅偏头冲楚嘉禾笑了笑:“司哲回国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