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之间
“哦。”魏司哲撇撇嘴,“要是这样的话,你跟老何、齐谦就是一边儿的了。”
楚嘉禾疑惑:“什么意思?”
魏司哲耸肩道:“你们手上都有我的黑历史。”
楚嘉禾笑着说:“这么谦虚会不会太假了,明明唱得很好听啊。”
魏司哲满意道:“谦虚就是为了让你多夸夸我。”
楚嘉禾加深笑容:“那可真是扣人心弦,天籁之音。”
魏司哲心虚地摆摆手:“这可真是太羞耻了,大可不必。”
舒缓温柔的旋律掩盖不住两人大笑的声音。
楚嘉禾握着手机,拇指摩挲着机身边缘。许久过后,他偏头望向目视前方的魏司哲,犹豫片刻,开口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性取向的?”
“十九岁左右吧,那会儿不再像高中时只顾着埋头苦学,放在学习上的注意力开始向外发散。”面对楚嘉禾的提问,魏司哲答得平静又坦然,“国外的社交一直比较开放,跟我关系不错的两个同学,一男一女,都向我发出过约会邀请。”
楚嘉禾侧着身子认真倾听,魏司哲看他一眼,说:“然后我发现,我对男生的告白会有开心的感觉。”
“当时的心理活动是,完了,这下麻烦了,但我没有对父母隐瞒我的性向,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我爸非常清楚我是个同性恋。”
楚嘉禾点点头:“是你主动坦白的吗?”
“念完研究生回国以后,我爸十分热衷给我找对象,当我拿到第一张女孩儿的照片时,我就决定坦白了,毕竟,我不可以耽误对方的时间。”
关掉音乐,魏司哲继续道:“出柜时的心情特别复杂,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我其实已经做好了我的这一决定,势必会影响整个家庭相处氛围的准备,恐怕还要背负一辈子,亏欠父母的罪恶感。”
楚嘉禾说:“事实并不是这样,对吧?”
“主要是我妈。”魏司哲语气松快道,“她的态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既抚平了我的慌乱,也摆平了我爸的固执。”
楚嘉禾的眼神清亮:“阿姨是怎么跟你讲的?”
车灯照亮黑暗,前路无阻,魏司哲望着月亮深深地思念母亲。他缓慢地舒一口气:“我妈说,这件事情上,她无法将我引向正确的方向,因为她知道,同性恋并没有错。”
“从小到大,我妈教会我最重要的两件事,是包容和尊重,所以当我向她敞开心扉时,她传递给我的,是母亲对儿子的宽容与理解。”
“我爸除了迷茫,更多的是心疼,他怕我会在这条路上受到很多非议和眼色。”魏司哲感慨地说,“结果我妈三两句话,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这个家自始至终没发生过任何改变,而我也因此,跟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魏司哲道:“我妈对我说,‘妈妈的人生很完整,因为有你和爸爸,但你的人生怎样才算完整,由你自己来定义。’”
“‘没有孩子的人生是残缺的,没有婚姻的人生会留有遗憾,这是外界普遍的眼光,是别人对他们人生的定义,但不是你的,你不必以此为模板,不去实行,不会对不起任何人。’”
魏司哲复述着班玥的话:“‘坚定地去走自己想走的路,无论你未来的家庭里是三个人、两个人、还是一个人,妈妈都会尊重你的意愿,全力支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32章 心弦32
楚嘉禾只在照片上见过班玥, 虽未有幸接触,但仅一眼,便对这位面相亲和、气质绝佳的女人印象颇深。听完魏司哲的一番话, 楚嘉禾终于明白,魏司哲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与成熟, 来源于一个和睦的家庭,从而也体现着一对父母的成功。
楚嘉禾轻念:“怪不得。”
下了高速, 魏司哲拧熄远光灯,左打方向盘上辅路:“什么?”
“怪不得老先生会对班老师这么痴情。”楚嘉禾说, “光是这一件事,就能想象出她是什么样的人。”
魏司哲笑道:“我爸可是情圣。”
“我妈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我爸精神上的支撑。前年她去世的时候, 我爸病了一周, 差点住进重症监护室, 但凡他对我妈的思念能减少一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楚嘉禾看向他:“老先生现在的状态不错。”
“那是他伪装给我的表象。”魏司哲摇摇头, “他心里装着事儿, 真正的情绪从不表露在脸上, 我爸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我不能总是跟他对着干,也不能不顺着他。”
楚嘉禾回想起魏桥做的最多的举动, 就是戴着老花镜、捧着班玥手写的《春茶手记》安静地阅读。纸页都已经翻烂了,和他手背的皮肤一样枯皱, 可他仍然乐此不疲, 在爱人的笔迹和文字中寻找过去的光阴。
“一生执念一个人, 生活无忧, 身体无病, 日子安安稳稳的。”楚嘉禾自言自语地呢喃,“真的挺好的。”
魏司哲熟门熟路拐上停车场,视野前方是养老院高耸的大门。熄灭引擎,周围倏然寂静,隔着浅淡的灰暗,魏司哲侧身看向楚嘉禾,伸手捏两下他的脸。
“就以你说的这个为目标吧。”魏司哲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安稳。”
楚嘉禾凝视着魏司哲,眼底微澜,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快要呼之欲出。车门开启,魏司哲绕过车头去牵楚嘉禾的手,僻静无人的林荫路上,有一只悠闲散步的橘猫,还有一对刚刚坠入爱河的恋人。
池塘旁边的石板路仅能通行一人,两人一前一后,楚嘉禾望着魏司哲的背影,强烈的心安在体内卷起一股暖流,缓慢涌遍全身。
魏先生,从今天开始,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生活对我的馈赠。
一层走廊不剩几间房亮着灯,魏桥还没睡。楚嘉禾敲门走进,魏桥闻声抬头,摘下老花镜喜笑颜开:“小楚回来了。”
接话的是跟在后面的魏司哲:“我也回来了,爸。”
“都几点了。”温和的表情转而变得严肃,魏桥拿眼镜腿指着魏司哲,“睡眠不足不仅影响工作质量,最重要的是危害身体健康。”
大马金刀坐到折叠椅上,魏司哲扯松领带,说:“我平时加完班也是这个点,没事儿,不耽误睡觉。”
“行了,看到你爸了就赶紧回去吧。”魏桥拧着眉下“逐客令”,“开夜路多危险啊。”
楚嘉禾耐心地等对话终止,才问:“老先生,晚上泡脚了吗?”
“没呢。”魏桥冲他摆摆手,“不泡了,我喝了好些白茶,身上是暖的。”
“那不行,得泡。”魏司哲不等魏桥拒绝,朝楚嘉禾递了个眼神,“帮我打盆热水来。”
魏桥不高兴道:“回家去。”
解开西服扣子,方便待会儿弯腰,魏司哲边翻折袖口边说:“您只要泡完脚,我立马就走。”
楚嘉禾拎着暖壶和塑料盆迈离房间,魏司哲取出抽屉里的指甲剪,将座椅搬近床头:“手给我。”
魏桥心疼魏司哲受累,不情不愿地把左手伸给他。听着指甲剪的动静,观察片刻,魏桥问:“你和小楚定下来了吧?”
“嗯。”仔细谨慎地剪掉魏桥拇指上的倒刺,魏司哲回答,“今天刚确定的关系。”
“今天才定?我以为你俩早好上了。”反手往魏司哲手腕弹了一下,魏桥“批评”道,“儿子,你可比你爸当年磨叽多了。”
“啧。”魏司哲皱眉说,“我都三十四了,怎么还动手呢。”
魏桥中气十足地哼一声:“你就算六十八了,在我眼里也是个小孩子。”
“我是想让楚嘉禾先感受到我的诚意,再做决定比较稳妥,反正我早就认定他了,就看他的态度了。”魏司哲拉过魏桥的右手,低头道,“我不可能一有感觉就急着确定关系,我得把我发现的问题都先解决了,再认认真真地表明心意,不然,楚嘉禾会一直没有安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