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之间
魏司哲同样直接:“不去。”
“你真的不适合待在老何的组里,你明明最擅长决策。”齐谦愤愤不平地说,“大材小用,你本来就应该是领队的那个人。”
魏司哲这回连话都懒得讲,摁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一旁,专心做事。
“喂喂?司哲?你别不理我。”齐谦长长地叹了口气,语声遗憾,“行,我不勉强你了,咱们言归正传。下个月底,我要在北辰国际酒店举办一场慈善沙龙,邀请的人你基本都认识,这个脸总可以赏给我吧?”
魏司哲不是高冷的人,表面看起来矜持,骨子里其实非常重感情。拒绝齐谦的好意有他自己不得已的原因,老朋友的请求,他多半都会答应:“具体时间定好了微信我。”
敲定完最重要的事,齐谦关切地询问:“你爸身体怎么样?心脏好些了吗?”
“没大碍。”视线不离电脑,魏司哲边敲键盘边说,“精神头不错,逮着我就损。”
“老爷子教书的,嘴上功夫厉害着呢,损你你就听着。”齐谦道,“我特后悔我爸在世时一打我骂我,我就躲着他,连着好几天不回家。现在没人管我了,成天皮痒痒,哎,最近老是想起他。”
齐谦自言自语念叨了很多句,魏司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倾听,没插话,报告书看到底才回神“嗯”一声,然后重新捡起手机动动手指,把齐谦转的十八万全部退回。
齐谦不爽地说:“你干吗,帮我这么多忙,这是你应得的!”
“太少了,看不上。”魏司哲玩笑道,“我的底线最低八十万起,上不封顶。”
齐谦:“……”
挂断电话,魏司哲继续保持工作状态,审了几份项目企划书,给考研的学生上了一节网课,一晃五个小时过去,除了眼前的电脑,家里一片漆黑。
打开灯,揉着太阳穴坐回原位,屏幕右下角显示着时间,23:56,胃部有饥饿感,但他并不想吃外卖,夜宵的标配通常是红茶和巧克力面包。
闭目养神听了几首纯音乐,魏司哲关闭电脑迈向客厅,餐桌上的牛皮纸袋令他微微怔神,这才想起来早就有人为他准备好了夜宵。手还没碰到饭盒,魏司哲已经开始回味南瓜汤的味道了。
如同开袋惊喜一般,魏司哲最先拿出来的是一小包桃酥,每一块都用密封袋精心保存,方便他食用。
接着取出饭盒,动作稍停,魏司哲盯着粘在盒盖上的便签纸,忽然笑了。楚嘉禾的字迹秀气,笔锋含蓄,一撇一捺写得工工整整。
-汤里有百合,过夜的话记得放冰箱。
把汤倒入瓷碗中,搁进微波炉,魏司哲凝视着身前暖黄色的光,有些走神。楚嘉禾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魏司哲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他在尽心尽力地照顾魏桥,多少会增加点好感度,又或者是他的体贴周到,就像方医生所讲,没有人不喜欢楚嘉禾。
光团熄灭,摁开微波炉,魏司哲被碗边烫了下手,心尖跟着一热。隔着纸巾端去餐桌,往汤里泡了块桃酥,慢慢地品,细细地尝,胃中逐渐熨帖舒服,魏司哲望着窗外的月夜,嘴唇轻抿百合,眼角的笑意未曾消散。
吃完夜宵,正打算将空了的一次性饭盒扔进垃圾桶,魏司哲停滞一秒,撕下便签纸,转而贴在了冰箱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5章 心弦05
办公室里同时开着三台电脑,何沅在跟魏司哲盯盘。何沅抱着胳膊,浏览完晨间新闻,早有预料地一摊手:“你看,‘永泰科技’洗盘了吧,之前的盘面绝对是虚假的,这下甩了跟风客,平均股价持续走高,后期咱们继续买入就行了。”
魏司哲坐在转椅上,单手支着额角,慵懒地发出一声:“嗯。”
“喂,司哲,你这周的状态很不对劲啊。”何沅心情舒畅地喝着美式咖啡,“字都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双目无神,丢魂儿了?琢磨什么呢?”
魏司哲撩起眼皮看着他,问:“有吗?”
何沅长叹一记,猜道:“是不是在担心你爸的身体啊?”
魏司哲摆摆手:“他现在用不着我担心。”
“啥意思?”何沅疑惑,继而换了副严肃的口吻,“我跟你讲,别以为送到养老院你就不用上心了,毕竟不是自己照顾,外人那心眼儿可多着呢,稍微有点什么事,变着法儿的让你掏钱。”
魏司哲解锁手机点开微信,语气漫不经心:“我爸的护理员没什么心眼,我选的人没那么多事儿。”
“你就明着说你眼光好呗。”何沅“嘁”了一嘴,见魏司哲正在翻看朋友圈,凑近一瞧,惊讶地瞪大眼睛,“哟,这是叔叔吗?谁给拍的照片,拍得挺精神的嘛。”
“住个养老院,一辈子没怎么用过微信的人都会上传生活照了。”魏司哲讲话的音量不大,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把我朋友圈的内容全点了遍赞,真行。”
何沅按住魏司哲肩头:“我呢,是非常有人情味儿的领导,今天放你半天假,去探望一下老爷子吧。”
魏司哲刚想坦白上周末他才去探望过,话到嘴边,却没吱声。沉吟几秒,他问:“下午的会我不在,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何沅胸有成竹地说:“我可是组长哎,没有我搞不定的。”
魏司哲不置可否地挑高眉毛。
何沅:“把研讨会挪到明天不就行了吗?”
魏司哲:“……”
何沅离开后,魏司哲站在落地窗边俯瞰繁华的金融街,思绪游离。曾经的野心和抱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削弱,愈发想要追求平静安宁的生活,他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心态、平和的眼光去看待所有遇到的人、发生的事。
但是最近,他的心里好像有块地方总在莫名发空,日子照常,工作也顺利,就是隐隐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迎着正午阳光,魏司哲掏出手机,点开魏桥的微信:爸,我下午去看您。
半小时后,吃完午饭、正准备靠着座椅眯会儿午觉的魏司哲收到了魏桥的回复:没空。
魏司哲:?
魏桥很快回过来:周三养老院活动中心有《道德经》讲座,我要去学习,你踏实工作,勿扰。
魏司哲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儿子要见父亲还得苦思冥想理由”这种荒唐事,绞尽脑汁之余,手机震响,又一条信息跳进屏幕:家里还有白茶吗?
魏司哲没多想魏桥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赶忙回道:还剩一罐,我拿给您。
保时捷驶出金融街,一路畅通返回御华小区,指纹解开门锁,魏司哲穿过客厅步入魏桥房间,从储物柜中捧出一个沉甸甸的青花瓷罐,里面的茶叶虽不贵重,却是魏桥最钟爱的。
魏司哲的母亲班玥是名茶艺师,早些年时,她曾就职于国内创立的第一家茶业公司。魏桥十分钟爱茶叶的味道,经常参加茶业公司举办的品茶交流会,某次举办的地点是在陶芳亭公园,经过一间古香古色的凉亭时,魏桥被坐在其中身穿传统汉服的女人吸引了注意力,对方长发高盘,五官揉着淡妆,笑容清丽素净,一举一动都觉得雅致迷人。
公司员工免费为参与交流会的来者们泡茶,顺便推销茶叶。队伍排起了长龙,二十分钟后轮到魏桥,班玥在泡茶的间隙抬眸打量面前的男人,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戴着圆框眼镜,神态儒雅绅士的教书先生。
她为他泡的第一杯茶正是白茶。
“我以前啊,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还有什么一眼万年。”午睡醒来,离《道德经》开讲时间尚早,魏桥想吃荔枝,楚嘉禾正一颗颗细致地剥壳,“谁能料到,一碗茶,一个对视,哎呀,就是一辈子了。”
看向魏桥无名指上磨损严重的铂金婚戒,楚嘉禾动容地评价:“您是长情的人。”
“三十四岁遇到我夫人。”魏桥从瓷碗里捡出剥好的荔枝,口中甘甜,他回忆道,“那时候我们事业心强,没急着要孩子,等我快四十岁,她都三十五了,才有的魏司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