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设陷
程沐则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他要求我明天和他见一个人,还特意给了我套衣服,让我明天换上。”
沈靳之看了眼袋子里的衣服,镜框后的视线微压。
他拿起随意丢在袋子里的照片,问程沐则道:“是见他?”
程沐则“嗯”了一声。
沈靳之拍了张照,从微信里发了出去:“那你打算去吗?”
程沐则原本是想今晚仔细斟酌这件事的,但有沈靳之在,他根本不想去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他摇头道:“再说吧,明天的痛苦应该交给明天,而不是透支给今天承受。”
程沐则拉着人坐到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在他身上寻找着自己不在时的变化。
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绵长的对视。
沈靳之解开屏锁。
看着手机里跳出的消息,他的眉宇间压出了几道沟壑。
见沈靳之脸色不对,程沐则忙凑过去:“怎么了?”
只是余光里的一眼,程沐则就看见了一句与自己相关的话。
沈靳之反扣手机。
程沐则倒吸了一口气,对沈靳之道:“我能看看吗?”
沈靳之神色复杂地捏紧手机,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嘴唇翕动,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程沐则又问了一遍:“我自己看,行吗?”
沈靳之不想揭开这份残酷,却又不得不开口。
他尽可能委婉地提醒道:“你明天原本要见的那个人,喜欢年轻的男孩。”
程沐则突然哽住。
“喜欢年轻的男孩……”
他呆滞地重复着那句话,蓦地哂笑出声。
难怪催命似的要他回来,连继母都一反常态地希望他顺着父亲的意思。这背后藏着的,居然是这种难以言说的肮脏。
程沐则意外,却好像也不意外。
他的嘴角溢上一抹苦涩,语气平淡得像是只发生了一件小事:“没什么,我本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的,没什么的。”
程沐则一遍遍地重复,飘忽的视线在狭窄的房间里无处可躲,终于在碰撞中沉沉地跌落。
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相信父亲是爱他的那番话,他感到无比讽刺。
他双手掩面,低声喃喃着:“他明明是我的亲人……”
沈靳之抱住他,一字一顿地纠正着:“阿夏,他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
程沐则松开手,低头埋在沈靳之身上。
温暖的怀抱拆解着他的痛苦,也缓和着他失衡的心绪。
“我永远是你的亲人。”沈靳之拍着他的后背,温和地安慰着,“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找到更可靠的寄托,感情便不会丢失归属。
有了沈靳之的安抚,程沐则的孤单渐渐逝去,生出朦胧的睡意。
沈靳之松开紧扣在手心的指节,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程沐则睡去前递到了他面前。
“阿夏,我有个项目需要一个挂名的助手,能填你的名字吗?”
“嗯。”程沐则迷糊道。
“那帮我在这签个名。”
程沐则囫囵地抓起沈靳之递来的笔,只模糊地在标题处看见了“知情书”几个字,就稀里糊涂地在尾页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靳之收起文件和水笔,低声对程沐则道:“阿夏,我出去办点事,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程沐则无意识地小声应着。
走出酒店,沈靳之打车赶往北池市公安局。
他走进大厅,对接待的警察道:“您好,我是医疗事故案的受害者家属,请问方警官在吗?”
第84章 那就忘了吧
沈靳之坐在接待室里,盯着墙上的挂钟出神。
不知是哪里出了偏差,警方获取的程沐则的联系方式是他的。
电话里,北池警方只希望程沐则能配合调查,并未对案件做过多说明。
沈靳之在网上查到了一些关于当年案件的信息,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没有耽搁时间,火速赶往北池。
接待室的大门打开。
进入房间的方警官打量着他:“您是……”
“沈靳之。”沈靳之解释着,“受害人程沐则的家属,是之前和您通电话的人。”
警官顿了顿,回复道:“程沐则的直系亲属中没有姓沈的吧?”
沈靳之从手提包里拿出知情书,递到了对方手里:“很抱歉,程沐则本人恐怕短期内都无法配合警方的工作了。”
方警官接过知情书,大致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才问道:“为什么?”
沈靳之如实回答:“他失忆了,对三年前的意外一无所知,近期又在尝试恢复记忆,不能受到刺激。”
方警官捻着手里的纸张,眉眼间注入了几分惆怅。
没关紧的门缝里传来走廊里的交谈声。
“交代了吗?”
“交代个鬼,快二十个小时了,他就是一口咬死要见受害人,见不到就一切免谈。”
两人的交谈止于开门的声响。
“方,方支。”
“在走廊里胡说八道,是想写检查吗?”
两人连连道歉离开。
二十小时前,差不多就是抓获医疗事故案嫌疑人的时间。
意外获得了关键信息,沈靳之立刻更换话术。
方警官刚坐下,沈靳之就重新开口道:“据我所知,这是个社会关注度极高的案件,人抓了这么长时间却半点东西也问不到,你们压力很大吧?”
方警官抿抿嘴唇:“案件调查本就困难重重,压力也是动力。”
沈靳之把话向下切开一层:“作为受害者家属,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也愿意提供一切协助。”
听懂了话里的弦外之音,方警官问:“你想说什么?”
“如他所愿,见受害人。”
“受害者见到嫌疑人很可能加重心理创伤,破案的本质是保护,用进一步伤害换取证据,并不可取。”
“那要是受害人不是受害人呢?”
·
二十分钟后,方警官带着特批的单子回到了接待室。
沈靳之戴着两层厚厚的口罩,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已经取下,头发也拨弄得散乱了些,身上大半的严肃感都因此褪去。
他抬头注视着方警官,似乎在等待结果。
“你有系统内的担保人,眼下情况特殊,只能特事特办。”方警官顿了顿,“沈教授,我们可以相信你吗?”
审讯室里,沈靳之安静地坐在那。
方警官:“受害人我给你带过来了,现在能说了吗?”
嫌疑人漫不经心道:“哪个啊?”
“程沐则。”
听到这个名字,嫌疑人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他盯了一会儿,背脊的线条才将将松弛:“是你啊,可怜虫。”
他敲了敲椅子:“戴着口罩不闷吗?”
“少说废话揭人苦楚,说你该说的。”方警官催促着。
嫌疑人思考片刻,踏进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思维陷阱。
“当年烧伤脸了?”他笑了一声,“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记得你应该长得很漂亮。”
“既然你来了,我也只好履约了。”他向沈靳之挑了挑眉,“记得吧,你后妈带你看病的那天,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坐诊日。”
医生办公室里,他看着检测报告上的数据,皱眉问道:“患者近期有抑郁症或者其他类似病症的治疗经历吗?他的血液里化验出了超出一般水平的神经兴奋类药物,是不是没有遵医嘱乱吃药了?”
“没有乱吃药。”女人否认着,“他一个同性恋,脑子有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他没有对那番话做评价,直接拿出了诊断结论:“目前看来,导致他情绪不稳定的主要诱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