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设陷
程沐则没说话,他总感觉沈靳之好像在剖开完美的外表,故意暴露出瑕疵给他看。
沈靳之淡笑道:“是不是有些意外,曾经的我居然这么盲目。”
但程沐则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变成更好的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沈靳之抬起眼,灰暗的眼底因为这句话点起了幽亮的光芒。
“能准确又具象地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运气的事。
“大多数人都在迷茫,剩下的那部分还有很多在试错调整,只有少数人能拥有这份幸运,总不能草率地说不够幸运的人都是盲目吧?”
程沐则话音微顿:“不过,你说‘曾经’,是你找到它了吗?
沈靳之扫过身边整齐排开的椅子,笑道:“帮更多人找到这种得之不易的幸运,不就是我的意义吗?”
程沐则歪歪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回想沈靳之刚才的话,他有些好奇:“学长,站在那儿作为代表发言是什么感觉啊?”
沈靳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移动目光到台上:“你或许可以上去试试。”
听沈靳之这么说,程沐则的内心蠢蠢欲动。但想归想,如果真上去,貌似还挺傻的。
沈靳之劝说着:“以前有个人和我说,摄影师需要体会百味人生,才能记录人生百态,你真不想试试?”
这句话为程沐则的幼稚给予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从舞台旁的小楼梯走上去,直奔讲台。
上大学的那些年,程沐则总是憧憬自己有一天能代表艺术学院上台分享讲说。
但摄影只是他的辅修专业,即便做的再好他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带着那份遗憾,程沐则按捺着喜上眉梢的兴奋,双手撑在讲台上向下张望。
会场的大门敞开着,整齐的光块从高高的门顶向下切割。
沈靳之向前走动着。
光线里融进细腻的尘埃,飘然飞舞,隐匿在光中的人影手捧鲜花,向舞台靠近。
那一瞬,程沐则的心脏皱缩着疼痛。
他沿着楼梯跑下去,向那个靠近的身影迎了过去。
鲜花的芳香入鼻,掺杂着相逢的欣喜。
“阿夏,毕业快乐。”
程沐则抬起双手想要接住那捧鲜花,虚幻的光影突然清晰起来。
“阿夏?”
沈靳之托着他虚抬的双手,唤着他的名字。
程沐则一时激动,反抓住沈靳之的手臂,多种复杂的情绪阻塞在喉口,堵住他所有想说的话。
一分钟后,程沐则咽下了那些话。
他知道,问了也没用。
但埋在他心底的那份怀疑,已经从原来的六成提到了八成。
程沐则松开沈靳之的手臂,讪笑道:“我没事,就是学生时代的执念达成了一半,情绪有点不受控制。”
他刻意拍了拍自己背包里的书,转移沈靳之的注意力:“下一站去哪?顺路的话可以还掉上次我在图书馆借的书吗?”
于是,行程直接换成了去图书馆。
走进大厅,程沐则自觉地右转。
沈靳之拦下他,朝验证的闸机口瞟了一眼:“这边。”
“啊?”程沐则露出疑惑的神情,“我的卡不需要重新激活吗?”
沈靳之没有解释,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在这边。”
见程沐则还是愣在原地,沈靳之直接抓起了他拿借阅证的手,按在了闸机的识别处。
通行指示灯由黄变绿。
就这样,程沐则神奇地进入了图书馆。
没有一种临时充磁的证件可以在两个月后还有效,程沐则很清楚这个事实。
一层的自动借还书机打着正在维护的标签,沈靳之提议先上楼借书,再一并去人工窗口处理。
程沐则同意后,两人坐上了电梯。
电梯到达三层,沈靳之站在经济类文献馆前道:“这里也是我以前经常来的地方,藏着很多我的过去。”
程沐则心不在焉地听着,指尖不停地搓动手里的借阅卡,百思不得其解。
直觉告诉他,借阅卡里藏着秘密。
他跟着沈靳之走进来,忍不住问道:“学长,我是怎么进来的?”
沈靳之浅笑一声,回复道:“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刷卡进来的吗?图书馆的老师要是听见这话,肯定要抓你出去核实。”
程沐则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我的意思是这张卡早就是失效卡了,按理是进不来的。”
沈靳之明显没有回答他的打算,视线流连在书架间,上下找寻着可用的书籍。
可他走一步,程沐则就跟一步,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沈靳之抚了抚书脊,问道:“你真想知道?”
程沐则点点头。
“卡拿出来。”
程沐则有些意外,他乖觉地伸出手,注视着掌心里的借阅卡。
沈靳之低声指示道:“反面,右下角有个水印,看得清吗?”
迎着窗口的光线,程沐则小幅度地晃动卡面,彩色的水印写着“FC”两个英文字母。
沈靳之耐心地解释着:“津大的每位教师可以在图书馆办理一张借阅证副卡,主卡持有者对副卡的借书行为负全责,虽没有明文规定,但通常只开放给教师家属。”
程沐则呼吸微滞。
“FC,全称Family Card,是家属卡的标记。在图书馆的登记簿上,你躺在我的家属栏里。”
作者有话说:
记忆频繁复现,小程确认进度条即将拉满。
第54章 他的袖扣 上
看着借阅卡上清晰的水印,程沐则捏卡的手一松。
办这张卡时,他和沈靳之好像还没认识多久。
原来沈靳之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心念和他相处的,而他竟在浑然不觉间接受了那么多他不曾意识到的爱意。
程沐则感受到了压力,他连忙把卡塞回沈靳之手里:“信息是可以改的吧?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好意。”
两人的掌心相触,热度上下叠加。
沈靳之抓住程沐则急于退还借阅卡的手,沉声道:“是可以改,但我没有改的打算,这张卡我想留给你,也只会留给你。”
他的声音很坚定,更像是诉说着诺言。
沈靳之的力道通过手掌传递过来,化作了程沐则抓住借阅卡的力气。
沈靳之松开手,扬起手上的书,亲昵地敲在程沐则头上:“走吧,书我选好了。”
塑料质地的卡面微凉,却意外温暖。
离开图书馆后,沈靳之接到了学校的电话,不得已结束和程沐则的会面。
程沐则回到工作室。
之前参赛作品的评选结果出来了,程沐则呆滞地打开获奖邮件,却无心阅读,满脑子都是与沈靳之有关的事。
不知怔神了多久,方烁的呼唤声才传入程沐则耳中:“你手机响了好几次了。”
程沐则回过神。
桌面上,一个归属地为北池市的电话号码正在他的手机屏幕上跳跃。
辗转回到津松市后,家里人不知道是懒得找他,还是找不到他,总之没再与他联系。
程沐则原以为他们有了新的注意点便不会再束缚他,但天不遂人愿,去年春节前,家里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自那以后的半年来,程沐则都在不停地出差、更换联系方式。
加上现在这个,已经是他换的第三个电话号了。
他拿起手机,点击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像是完全没料到程沐则会接电话。
几秒后,听筒处传来了一句女声。
“沐则,是我。”
这大概是程沐则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女声继续说:“你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啊?伯父伯母有话带给你,你快同意啊。”
“我不是傻子,相信你也不是。”
程沐则的声线像是挂上了一层寒霜,又冷又沉。
“该说的话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不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新号码的,我只希望你过好自己的生活。还有,我换号的速度远比你打听的速度快得多,所以,别再试图走近我的生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