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设陷
沈靳之视线微抬:“帮我试戴一下?”
程沐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呃……其实我没用过这个东西。”
接着,他又颇为认真地提出了解决方案:“不然,我现在回店里学学?”
沈靳之无奈地扬起嘴角,两人相视一笑。
程沐则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盛,冲散了原有的苦涩。
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到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程沐则收回手,冲着店员半鞠一躬,狂奔而出。
他想见沈靳之。
想马上见到沈靳之。
他想知道过去的一切,想知道失忆的意外,想知道他们分开的原因。
还想知道,他心心念念的人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月光热切地铺散而下,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交织,一路延伸到四层。
程沐则刚站到门口,门刚好打开。
沈靳之穿戴整齐,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两人同时一怔。
程沐则用力地抓住门框,嘴唇艰难地蠕动着。
客厅的亮度比外面大得多,程沐则的双眼刚适应好光线,便登时察觉出了不对。
沈靳之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苍白如纸。
他双手抓住沈靳之的手臂,毫无顾忌地抵上他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引起了程沐则的预警。
难怪今晚他这么异常沈靳之都没反应,被拿了袖扣也迟钝地半晌才来问。
竟是因为病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沈靳之的手,关上门就拽着人往楼下走。
“我们去医院。”
程沐则的步子很快,直到听到沈靳之在细细地倒吸气,他才意识到对方身上可能有痛处。
他松开沈靳之的手,径直蹲在他前面,仿佛“头脑发热”的那个人是他:“我背你。”
身后没有靠近的声响,却传来了沈靳之低低的嗓音:“阿夏,你有点奇怪,你刚才去哪了?”
那声音平淡,声线却微微颤抖。
怪异的慌张感包裹着程沐则,他不管不顾地起身拉住沈靳之的手臂就往自己肩膀上搭。
沈靳之分不出多余的力道抵抗,只得无奈地轻笑一声:“大概是阑尾炎,你背我下去的话,我可能会更疼。”
程沐则失措地松开手,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番波折,两人终于驶往医院。
夜晚的津松市依旧车水马龙,没有丝毫歇息的意思。
灯光快速在车内跳跃闪动,车子终于不规整地停在了停车场里。
纵然焦急万分,程沐则也只能放缓脚步。
急诊科前出现了一个忙碌的身影,仿佛怎么跑都抵消不了他深重的焦虑。
一系列检查下来,沈靳之被确诊为急性阑尾炎。由于出现化脓情况,便直接准备手术。
明明是一场风险极低的小手术,程沐则却像是在等候重症的病人。
那是极度漫长的一个小时。
手术结束后,程沐则像所有家属一样冲到病床前,紧紧地抓着床铺上的栏杆。
沈靳之的麻药劲还没过,半梦半醒地呓语着。
他念了一路,低沉的嗓音隐隐带来一种安心感。
他询问护士沈靳之不停低语的原因,护士只说是麻药作用,很快会消失,对身体没有影响。
等其他医护人员都走了,程沐则才走到沈靳之跟前。
“边际效用,是指每新增或减一个单位的商品、服务,它对商品、服务的收益增或减的效用……”
沈靳之的声音低沉,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程沐则依然听不清他说的话。
他只得俯下身子,侧耳倾听。
沈靳之还在念叨:“同一样东西,比如糖。你吃了这块糖,感到很愉悦,得到的效应是十,但我没有那么喜欢,得到的效用可能只有五。但如果我一直给你糖,那你得到第二三块的效用就可能变成了八、七,这就是边际效用递减。”
程沐则直起身,怔了片刻。
沈靳之这是,在讲课吗?
听清了他的絮叨,程沐则的紧张霍然消散。
他哭笑不得,竟不知说什么才能形容他的敬业。
程沐则微微俯身,看向病床上的沈靳之:“还说自己不是工作狂。”
“阿夏。
“这样能听懂吗?”
“……”
程沐则的笑声哽在喉口。
呼吸在那一刹那好似显得不甚重要,心跳频率却极有存在感地攀升着。
无数声来自记忆里的“这样能听懂吗”冲破时间的桎梏,在程沐则耳边响起。
那是沈靳之给他辅导时惯用的口头禅。
各种语气的声音交叠混响,织就了整个考研前的补习。
盛夏的蝉鸣与梧桐叶簌簌的声响留住了曾经,程沐则眼眶酸涩,努力绷住涌动的泪滴。
原来,沈靳之不是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还在努力工作。
而是即便意识不清,还在牵念着他们的过往。
程沐则伸出手,缓缓攥住了那只安静的、近在咫尺的手。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打工狗无奈加班,更晚啦~真的很抱歉~(滑跪)
第57章 用时光记录一切你
沈靳之的低念声渐渐平息,病房重新陷入安静。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冷艳地悬在头顶,孤傲地照在沈靳之身上。
距离他苏醒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程沐则能做的只有等待与陪伴。
现在住院率不高,房间里另外一个病床是空着的,程沐则打算今晚在那儿歇下。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
从商场回来到现在,程沐则一直攥着那枚袖扣,眼下已经在他掌心里留下了一道深长的红色印记。
他从一摞折好的衣服里找到沈靳之的衬衫,拢起衬衫松散的袖口穿上袖扣,熟练得就像他曾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病房的灯光过于苍白,沈靳之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嘴唇也明显发干。
病房里没有任何生活用品,程沐则只得下楼。
他仓促地从超市里挑了几样生活必需品,打算等明天沈靳之醒后再回家取来一些。
他步履匆忙,生怕沈靳之独自待在病房里会出问题。
刚走出电梯,程沐则就远远地看见有人站在沈靳之的病房门口,正隔着狭窄的玻璃窗向内望去。
男人抬手搭在门把手上,他下压手柄的动作才起了个头,却忽然移开了手。
走廊略显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背脊上,留下一抹孤寂而沧桑的弧度。
程沐则看不出那是谁,正想上前询问,那人便动身离开。
那背影有些眼熟,程沐则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等他追上去,人早已没了影。
医院的安保状况自然无需担忧,或许只是走错了。
程沐则没再多想,走进了病房。
他放好东西,打了盆水回来。
夜里空气转凉,盆里的热水微微冒起热气,纠缠在浸润的毛巾周围。
程沐则拿起温热的毛巾,用皮肤试好温度,才在沈靳之的脸颊轻轻擦拭起来。
沈靳之的面色略显疲惫。
虽说大多数时间他都是正常时间下班的,但他总会在书房里加班,甚至有几次程沐则起夜时,书房的灯都还没关。
程沐则低声叹了口气,拿起棉签润湿他的嘴唇。
“嗡嗡嗡——”
床头柜上,沈靳之的手机连响几声,程沐则紧忙拿起手机调至静音。
无意间发现是万卫铎在联系沈靳之后,他担心对方有急事,便回了个电话。
当得知沈靳之住院了但只是做了阑尾炎手术时,万卫铎长舒了一口气。
他语气郑重地嘱托程沐则照顾好沈靳之后,便结束了通话。
夜晚的时间很漫长,长到足够让程沐则完全冷静下来。
他关掉光线最为明亮的灯筒,只留下一个夜灯,继续看着沈靳之。
毫无疑问,沈靳之就是他在找的人。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沈靳之却从未提及过去的一切,甚至在他无意识问出“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之类的话时,也从未展示出倾诉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