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
这片花海里物种丰富,花、各种低矮植物,时不时出现的野兔,不怕人的松鼠……有的小孩画着画着,忍不住扔了手中的画笔去追野兔,别冬照看着不让他们跑远。
最后的两天别冬没准备自己再上手去画画,虽然他觉得这事儿也很有意思,但前面两次出的小乱子,他都认为是自己分神了的缘故,如果他没去雕那只松鼠,就不会出现刻刀,如果自己不去洗手,就不会没看住那群孩子,所以现在他什么都不做,就只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地做好他的本职工作。
冷峯看出别冬今天没有动手的意思,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他也不好上前去问你为什么今天不画了,你画得挺好的,要不然还是试试?
这些话冷峯怎么也说不出口。
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巴士车送小朋友回学校,冷峯仍旧开车先送蓝雪青,再送别冬,两人一路无话,到了随园路端头,别冬下车时说“谢谢”,冷峯淡淡点头,别冬拉开车门,正巧江沅打电话给他,别冬接了,江沅问他是不是和冷峯在一块,让他俩一起来司放这儿吃饭。
司放的饭馆出的那起群殴事故几乎传遍了整个镇子,又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加了许多莫须有的背景情节,成了个双方为情仇杀的故事,蓝雪青和顾尔藏莫名其妙地成了故事主角,被传得又香艳又江湖,有人当着司放的面讲给他听,他只能“草”了一声。
地方小,人杂,生活节奏又慢,谣言在这种地方格外有土壤,见风见水地就能茁壮成长。
这天晚上司放对江沅和冷峯抱怨了一通,但这通谣言竟然让司放的饭馆生意又好了起来,总归当地人也好,游客也好,都对这种“有故事”的地方和人充满兴趣。
江沅有点好奇这几天别冬和冷峯朝夕相对的相处究竟如何,又有点羡慕冷峯,可以跟别冬因为工作的名义这么近距离地待在一起。
别冬虽然是客栈的义工,哦现在应该升级为管家了,但江沅总觉得他跟自己始终保持着距离,该做的事该干的活儿一点不少,现在还给客栈带来生意,但除此之外,江沅并不觉得别冬比刚来的时候跟他更亲近了。
好像一直就是那样,一直都在一个有名目,有来头的,极其客观的关系里,想再近一点,江沅都无从下手。
他觉得这样简单的,却又谜一样的别冬很吸引人。
把几拨客人忙活完,司放提前打烊,几个人才得空坐下来一起吃饭,别冬又是忙进忙出地帮着打下手,江沅观察冷峯和别冬,两人之间还跟以前一样,没啥交流,连眼神都没碰撞,但江沅莫名地就是觉得,两人间那种剑拔弩张,有一个没一个的那种僵持感快没有了。
他真觉得好奇,试探地问:“你俩最近做那个活动怎么样啊?”
别冬夹菜的手顿了顿,这时看了眼冷峯,正巧冷峯也看了眼他,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错,很快又各自飞开,冷峯淡声说:“还行,出了点小乱子,没啥大事,青姐接的活动,安全做下来就行。”
江沅点头:“那是,这种活动不求成果,安全第一。”
司放默默听着,今天户外写生,小朋友们吃的午饭都是从他这儿订的,他给做了打包好,送到公路的地方,别冬和冷峯去接了带过去,这事儿是别冬跟蓝雪青的提议,她也同意了。
算是司放和蓝雪青离婚后距离最近的一次有关联的“交流”,但司放不认为这是蓝雪青对他有“松口”的意思,她这个人向来公私分明。
跟着冷峯说:“那些小孩画得真好,有几个很有天赋,沅儿你也应该看看,几乎不用教,就顺着他们的本能画,我感觉他们才是我的老师。”
说这话的时候,冷峯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又掠过别冬,别冬感觉到了,但没给反应。
“是吗?”江沅说:“小孩子往往是最有灵气的,没经过训练,不知道各种所谓规矩,方法,是最好的。”
别冬这时问:“怎样才算好?”
江沅看了眼冷峯,冷峯像在想什么,而后说:“艺术的好是不经过计算的,是身体的直觉,经过训练当然可以越画越好,但灵气与天赋直觉这东西,并不能被训练。”
他这么说,心里想他自己就是经过计算的那种,他知道那种不够好,但他改不了。
他还想说,你就是那种真正的好,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这简直让冷峯嫉妒又无奈。
作者有话说:
要周四见啦~
过年实在太乱糟糟了,好难找到可以安静下来写稿子的时候…
但是,下周值得期待,准备让俩犟货有点进展~
第20章 他惊觉自己是个混蛋
最后一天的写生在山谷里的小溪和湖泊边。
有很多条小溪,从遥远的更高的山巅一路流淌向下,溪水清凉沁人,蓝雪青说都是山顶的雪水融化的,甚至每天都有人徒步上山特意取这里的山泉水。
无数条小溪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平缓的湖泊,这里很美,水源四周都是挺拔的冷杉,阳光斑驳洒落,清澈见底的溪流里有鱼游动,摇曳多姿。
这里的湖面终日被阳光照射,不再寒凉,平缓地向边缘流动,那里有一处不算高的断面,正好形成一处瀑布,瀑布不算高,但横向面宽广,瀑布之下又是一处深潭,而后水流再接连向下流淌。
写生的地方就在上方的湖泊周围,经过昨天的写生,今天的小朋友对画画这件事已经很熟练,都不用冷峯教,他们自己就铺开了画夹,画湖水,树林,水里的鱼和天上的云,有一两个不爱画画的,就自己在边上玩,别冬注意着让他们别去干扰其他小孩就行。
别冬突然有点期待,想看冷峯认真画会画出什么样子,又比如他那个空荡荡的工作室,如果他认真做雕塑,会做什么?
突然觉得冷峯好像也是一团谜,司放对他讲过的,那几句简略的过往不足以勾勒出冷峯究竟是个什么人,别冬跟他认识这段日子,哪怕近些天这么近距离,也还是根本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也许是个“恶人”,但不会是“坏人”,别冬在心里默默地这么定义。
恶行恶相,但骨子里好似并不坏。
中午到了,依旧是在司放那儿定的饭,司放开着他的破面包车送到公路上,别冬和冷峯过去接,得手拎着饭往回走个十几分钟。
两人一人拎了一半,原本冷峯看他这么瘦,想多拎一些,但别冬二话不说麻溜地提了一半就甩开大步走了,冷峯跟在他身后,瞧见他外套脱了系在腰间,上身只有一件长袖T恤,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和脖子后颈都雪白,肩膀和后背看上去全是骨头。
冷峯做了小半辈子雕塑,人体的骨骼形状,肌肉走向,他只要扫一眼就全能明白,别冬这样的身体,冷峯脑子里像职业病一样的忍不住开始肖想,体脂含量应该低到惊人,他瘦而不弱,看起来很有力气,冷峯想象别冬的肌肉线条应该是纤长的,薄薄的包裹在纤细的骨骼上,十足是少年人的美感。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这样不对,刚刚脑子里出现的那具想象中的身体并不是真的,冷峯这样跟自己解释,是因为太久没做东西,冒出来的条件反射而已。
饭盒挨个递给小朋友,让他们先吃饭,然后发现少了两个人,几个工作人员四处查看,蓝雪青惊叫一声:“在那边!”
别冬看过去,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正在湖水靠近瀑布的边缘,挽着裤脚踩在水里,像是在摸鱼捞虾。
大的那个就第一天就把小栗子弄哭了的小胖子,今天他就没画过画,一直在边上自己玩,这会不知道怎么把小栗子也拽了过去,跟他一起淌在水里,弯腰在里头捞着什么。
仁爱的老师跟其他人说:“大家别大声叫,会吓到他们,我们慢慢过去,跟他们说话让他们自己走出来。”
冷峯和别冬看着剩下的孩子,仁爱的两个老师过去,站在湖边上慢慢哄着那两个小孩,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小孩完全不看他们也不听他们说话。
然后,大的那个突然生气了,用力推了一下小栗子,小栗子一下滑倒在水里,而后那小胖子又推了一下他,小栗子还来不及哭,就顺着滑溜溜的水流掉下了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