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
碎碎念的话还没说完,别冬已经不管不顾地起了身,直朝河边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发出毫无意义却听起来就很兴奋的音节。
“草。”冷峯笑骂了声,也跟了上去。
河边上,冷峯看到别冬的背影,他已经迅捷地脱掉了衣服,全身赤/裸,月光洒遍周身,整个人像一块玉,泛着清冷而莹润的光。
下河前,别冬甚至还回头看了眼冷峯,那眼神冷峯一辈子也忘不了,清亮又赤诚,眼睛像宝石,那笑是从身体最深处透出来的愉悦。
别冬已经一步步迈进了河中,他说:“以前下雪的河里我都跳下去过,那种感觉……”他站在河中间,河水漫过他的腰线,“你也应该试试,峯哥,特别难忘,脑子里都像变透明了。”
他继续往深处去,冷峯被他蛊惑,也三两下脱掉自己的衣服,一丝不挂地往河里去,河水比想象中冷多了,刚碰到河水就被冰了下,虽说是“温”的,但这温度也仅仅限于不会把河冻住而已,冷峯追着别冬的身影往前,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脑子里开始结晶,变得透明”。
而别冬在这冰冷的河里如池鱼入渊,自由又快乐,潜下又浮出,冷峯看着月光下,那副混杂着少年人的单薄和成年男性力量感的身体,只觉得这样的身体是造物主的偏爱和恩赐。
冷峯追逐着那道幽暗的光,游到别冬身边,两人湿漉漉地,看着对方,带着潮湿寒凉的笑意,冷峯的手指终于抚摸上别冬身上的伤疤,那些明显或不明显的凸起,又一次问道:“疼吗?”
他问过这个问题,得到过一个冷漠而敷衍的答案,而此时时过境迁,别冬这次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不疼,真的。”
“当时呢?”冷峯又问。
别冬的笑渐渐褪去了,像渐渐褪去的潮水,露出粗粝而斑驳的沙滩,宛如他最深处的心。
他觉得身上的痛都比不上心里的,但心里的痛,他从没这么想过,觉得矫情,如果不是冷峯问,他都不会在意自己心里会不会痛,但他现在感觉到了。
这痛感迟来了许久。
别冬勉强朝他牵了牵嘴角,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不能说谎,却也无法坦白。
别冬在河里奋力游了一圈,而后回到了岸上,赤着身体抱着衣服跑回篝火旁,冷峯比他先上岸,从车里拿了毯子给他裹上,又加了树枝柴火,篝火更旺了,冷峯重新煮上奶茶,递给别冬一杯,两人在火光中烤干自己,望着对方,却没再说话。
把火熄掉后他们一前一后钻进帐篷里睡觉,别冬就只穿了T恤和短裤,冷峯连T恤都没穿,不知为何,别冬竟然也不觉得别扭,他有些震惊自己竟然越来越习惯了,每一天的早晨都在发誓不能再跟这人同床共枕,而每一天的晚上都在突破底限。
睡袋比床包裹得更紧,别冬放弃了抵抗,就让自己顺其自然地跟冷峯四肢交缠在一起,说不好是他抱着冷峯还是冷峯抱着他,胡乱地睡去。
神奇的地方也在于,别冬出来后的每一晚都睡得很好,安稳又香甜,唯一不太好的是那次被冻醒的前半夜,后面靠近了冷峯后很快就安稳了。
第二天再次面临两人的生理状况,别冬习以为常了,虽然还是暗自震惊冷峯的尺寸。
这天早上别冬竟然还赖了会床才起来,冷峯跟他一起躺着,像是心照不宣地各自等着身体平复。
这天中午过后他们赶到了牧场,如果不是要走回头路去拿甘棠村的火腿,这原本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站,牧场里有上好的牦牛肉和腊肠,还有各类奶制品,司放除了腊肠,新鲜肉和风干肉,奶制品都要,别冬自己就只要风干肉、腊肠和奶酪。
牧场被群山环裹,但中间却是极其平坦的一大片,车可以长驱直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开过这么顺畅的路,冷峯带着别冬先在牧场转了转,看到一大群懒洋洋的牦牛,披着雪白而长顺的毛,怔怔地看着路过的车。
还有四处撒欢的羊群,会在车到来之前散开,而后又聚拢了追在车后。
牧场很大,中间甚至还有一片湖,湖面已经冻结,两人绕了一圈后,去牧场主所在的方位去买肉。
这是个很有名的牧场,几乎每天都有人驱车前来买肉和奶,到了这个季节还有更多人来买风干肉和腊肠,生意好得跟甘棠村有得一比。
冷峯和别冬先去买了腊货,这些都是现成的,而后牧场管事的带他们去屠宰场,新鲜肉都是现宰现杀,他们要哪些部位,要多少量,先去预定交钱,然后要等一会,也许当天能拿到,也许要过一天,视当天的宰杀量而定。
司放要的量倒也不算多,牧场管事人说很多来这里买肉的都是整头牛整头牛地买,直接去牧场挑牛,然后处理好后整只拖走。
还没到屠宰场别冬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还有许多三三两两走进去或走出来的人们,扛着肉或是数着钱,生意火爆。
当地人似对这种气息已经免疫,如若平常,别冬看了眼冷峯,抬手擦了下鼻子,像是对这气味有些敏感。
别冬忍住胃里的翻腾,走得越近,他心里的恶心感越来越浓烈,已经到了忍不住想吐的地步,但努力克制着。
冷峯发现了别冬的异常,他脸色苍白,眼神都似无法集中,冷峯问他:“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
别冬摆手,他说不出话,只想快点挑完肉交完钱离开这个地方,冷峯说:“要不你在外头等我,我很快就弄完。”
别冬还是不说话,只拽着他大步往里去。
里头更喧腾,屠宰场内满地的血水,一大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血水往沟里泼着,屠夫们穿着塑料衣,手法利落娴熟。
买家们站在边上,眼睛里都闪着光,对着屠宰场内的肉指指点点,这块最好,那里其次,牦牛全身都是宝……他们身后的长案上,好几个屠夫挥着砍刀,将宰杀过的牛砍成大块,方便包装和运走。
屠刀起起落落,砍在骨头和肉上,血水和肉沫横飞,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别冬终于忍不住,大步跨到墙边,全身颤抖,对着血水流淌的污水沟吐了出来。
冷峯一把带起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瓶水,让他漱漱口,等他平缓下来后,把人带出了屠宰场。
直走到几乎闻不到味道了,冷峯把他送回车上,说:“你在这等我,歇一会,我弄好就过来。”
别冬苍白着脸,虚弱地点点头。
冷峯只以为他是受不了血腥味的刺激,只有别冬知道自己不是,但他不能说。
冷峯尽快处理好肉的事情,新鲜的牦牛肉即使经过包装,仍然散发出浓重的腥气,于是冷峯加了钱,让牧场的人直接另外找车尽快运到梨津给司放的饭馆,弄完这一切后已经到了傍晚,他回到车上,发现别冬不见了。
没看到人的时候,冷峯心中慌了一慌,他在车附近找了找,也没看到。
这里地势平坦,且毫无遮挡,如果别冬在附近,冷峯不会找不见他,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走远了。
冷峯给他打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却没人接,于是他开了车在牧场里四处找人。
夕阳挂在山巅,落下斜长的影子在枯黄的草场内,冷峯顺着他们走过的方位找,不见人,暮色来得快,到天已经黑了,别冬还是没找到。
等冷峯找到别冬的时候,车灯照射的最远处,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跟一头牦牛对视,冷峯不知道别冬做了什么激怒了那头牦牛,牦牛喘着粗气,红着眼躁动不安地在他跟前小步来回地奔走,而别冬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那头牛,不像是害怕,倒像是等着它冲向自己。
那头牛果然朝他奔了过来。
冷峯额头青筋爆起,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碾着石块和泥土飞速向前,而后猛地停下,冷峯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冲刺一样向前跑着,一边大喊:“小冬,闪开!”
而别冬一动不动。
冷峯拼了命,奔到跟前一把将别冬推开,自己跟他一起扑到了地上,牦牛的蹄子和尖角从他身边将将擦过,冷峯惊出了一身冷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