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鹿撞
我才不是娇花,别冬心里想,脸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摇头,拉过冷峯的手:“我没事,快走吧。”
梨津原本就是高原,负重上山,还因为赶时间要加快速度,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上山的路尤其难,别冬走在前头带路,跟冷峯说:“上山不能走直线,会更累,只能走盘旋路,会减轻心理和体力负担。”
冷峯说:“知道了,我会跟紧你的,老婆,保存好体力,别说太多话。”
别冬回身朝他笑了笑,其实还好,爬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普通人来说,爬这样的野道,处处是考验。
刚下过雨的森林地面泥泞湿滑,今天又出了一天的太阳,没有晒干地面,反而让林子里有股蒸笼一样的热气,让人很难受。
两人走了没多久,防水防风服里就开始汗如雨下,但为了保存热量,也不能把衣服敞开,里头的T恤裤子袜子全都渗透了,一片湿漉漉中两人奋力攀爬,过了两个多小时,别冬也丝毫不见减速,冷峯跟在他身后,见他身影仍旧轻盈如小鹿,心里由衷佩服。
他是大山的孩子,冷峯冒出这个念头,很早以前别冬跟他说,“我可以在森林里活着”,冷峯觉得是大话,但今天他相信了。
不是因为别冬此时还没展现出的,在森林里生活的能力,而是冷峯见到了,从进了山就身心自由而舒展的别冬,这繁重的,翻山越岭的体力活对别冬不是挑战,而是享受。
五个小时后,他们已经行进到了中部,要翻越这座山,登顶是不现实的,也不需要,在研究路线的时候用卫星图看过,在腰部的一个位置,翻越过垭口即可,这也是别冬讲的,过了那里就是背风,是他们今晚的营地目标。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垭口了,一路上森林的植被也在发生改变,从进山时能看到的高大茂密的杉树、楠木、乔木……到再往上,已经分不出明显的树木种类,所有的树干上都被缠绕上厚厚的蕨类,继续往上,已经很难见到挺拔的树,杂乱而野蛮的灌木占据了大部分地表,缺了挡风的林木,高海拔的风直接扫到人身上,脸上,格外凛冽。
还听到了远远的天际传来的雷声,轰隆隆隆,别冬停了下来,看了看已经幽暗的天色,说:“今晚可能还有雨。”
他喘着气,大风在耳旁呼啸,问冷峯:“峯哥,要休息吗?”
冷峯摇头,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一旦停下里,人体的温度就会迅速流失,他指了指前方:“走,我们过垭口。”
除了被风吹得头疼,别冬暂时还没感受到疲惫,他继续往前,在这样的时刻,他反而更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有力的,沉稳的。
天空果然落下雨水,打在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眼睛上,嘴唇上,别冬舔了舔唇上冰冷的水珠,加快了速度。
转过垭口就是下山的路,大风在这里骤然停歇,别冬终于缓过一口气,跟冷峯说:“峯哥,我们可以休息了。”
作者有话说:
这荒郊野岭的,还不得发生点啥
第66章 幕天席地,老夫老妻
在林木稀疏的山体高处有个好处,不太会受到野兽的攻击,但与此同时,如果没有自备干粮,想在这荒凉贫瘠的土地上找到吃的也很困难。
好在才是进山的第一晚,吃的喝的都还充足,雨淋淋漓漓地落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适合扎营的地方,在继续下山,寻找有遮蔽可以挡雨的地方,和就在此处扎营的两项选择之中,别冬选了后者,虽然前者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找到干燥的山洞之类,但进了林子,就要面对不可控的野兽出没和袭击,太过冒险。
何况这趟还有冷峯的专业设备,夜里雨也不大,露营没什么大问题。
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冷峯和别冬一起用刀清理掉坚硬的灌木和碎石块,先把帐篷支了起来。
还是之前那顶抖一抖就能散开的帐篷,不大,轻便,防潮垫和睡袋都还是以前的,别冬看着就不免想起第一次跟冷峯睡同个帐篷,同个睡袋时的场景。
那夜他们在接近零度的河里游了泳,烤了火,喝了喷香的奶茶,然后近乎赤裸地拥抱着睡去。
别冬想了一会,看着此刻正忙活的男朋友,什么也没说,但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
弄好住的地方,总算可以歇一歇,两人脱了鞋子钻进帐篷,别冬把防水外套脱下来放到角落,周身湿淋淋的热气散开来,冷峯也一样,拿毯子给别冬裹上,说:“我用酒精炉去烧点热水,可以喝,还可以把身上擦下。”
别冬拉住他:“省着点,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山里待几天,燃料省着点用吧?”
冷峯想了想:“应该够的,只是烧一壶水,不煮饭,用不了多少燃料。”
于是他又穿上防水服出了帐篷,别冬裹着毯子,看不远处在一块简易雨棚下烧水的人,不一会冷峯拎了一小壶热水过来,别冬挪了挪位置,两人坐在帐篷口,交换着喝一只水杯里的热水,冷峯还特意带了蜂蜜,加进了热水中,甜甜的,又拆了两袋面包吃,当了今天的晚餐。
冷峯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只折叠的塑料小盆,把剩余的热水倒进去,用一小块毛巾沾热了,拧干给别冬擦背。
出了一身汗,别冬笑问:“臭不臭?”
冷峯还真凑近闻了,顺势在他肩头亲一口:“很香。”
“乱讲。”别冬笑得停不下来:“我好了,换我来。”
现在两人做这些轻车熟路,还擦出了一股老夫老妻之感,擦完了身体还互相给对方捏了捏腿,今天走了快6个小时的山路,不给肌肉放松下,明天会酸得走不动路。
然后冷峯把炉具收拾好,脱掉衣服一起钻进睡袋。
互相抱着躺下来,感觉很奇特,好像回到天地洪荒时代,寂静中只听得到外面的风雨声,脚下的森林发出深长有节奏的沉重呼吸,像是一个巨人在沉睡。
冷峯问他:“小冬,你老家那儿的森林也是这样的吗?”
黑暗中别冬睁着眼睛,认真想了想,发现记忆竟然有些模糊了,但有一些特定的事物仍旧鲜明,他说:“一样,也不一样,我们那儿的森林很干燥,植物的种类不一样,秋天都有很厚的落叶,是金黄色的,冬天有很厚很厚的雪,摔一跤下去能把人都埋了的那么厚。”
说起这些别冬是高兴的,跟森林有关的日子都跟父亲交叠在一起,那时他还小,人生中残酷而痛苦的一面都还没开始。
他长到十九岁,然而心理上从来没走出过那片森林,午夜梦回,总是在林子里徘徊,找回家的路,找父亲。
现在睡在隔了两千多公里外的南方森林,即便不同,也让他宛如睡在父亲的怀里,母亲的襁褓中,心里是安稳的。
冷峯也喜欢听他说这些,想的却是,以后不管他们住在哪,在哪工作,都必须得有个离山近一些的房子,当别冬想念大山时,随时都可以靠近。
“小冬,你想回去看看吗?”冷峯问他,如果别冬想,他会陪他回去走一趟。
但别冬摇头:“不用了。”
有些想念留在心里就好。
第二天大清早别冬就起了床,今天又是7到8个小时的徒步,争取在天光暗下去之前赶到河谷,他还能查看下周围的情况,看看能否找到人活动过的痕迹。
天亮之后雨仍在下,看来今天得冒雨下山,起床后两人又烧了热水,早上吃得很饱,因为要抵抗一天的体力消耗,而后收拾好行装就继续前行,下山的路并不好走,湿滑泥泞,脚下膈着坚硬的碎石,比上山要更加小心。
这是冷峯很陌生的体验,虽然他也曾去“转山”,跟江沅一起骑着昂贵的摩托,带着精良的装备沿着盘山公路骑行,那跟现在用脚来丈量大山是完全不同的。
两个小时后,四周的景象渐渐变化,树木再次生长了出来,越来越高,越来越粗壮,也越来越遮蔽天光。
树干枝丫上都裹着厚厚的暗绿色苔藓,脚下也是,树木与树木之间错落交织,如果不是别冬带路,冷峯已经没法辨别方向。
他们沉默地行走,自己的呼吸跟森林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很快被吞没,因为下雨又是下坡路,不知道哪里来的浅浅的水流一直浸泡着双脚,即便穿了户外鞋仍然被浸湿,但这里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