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等我
冰凉的手背贴到他额头上。
喻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还没反应过来,陈景深就已经收回手。
“退烧了。”陈景深抬头看了眼药袋,“我去叫护士。”
“……”
量了体温,确实退到了37.9。
护士来拔针的时候,随口问了两句:“你们是同学?”
喻繁懒洋洋地说:“嗯。”
“关系挺好啊。”护士说,“你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帮你盯着药袋,都给你盯完两袋了。”
刚恐吓完同学的喻繁眼皮跳了一下,他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旁边的人,陈景深做起题来眼都不眨,似乎根本没听他们这边说什么。
于是他顿了一下,又敷衍道:“嗯。”
护士前脚刚走,王潞安的电话后脚就进来了。
陈景深余光看见他拿棉签摁在另只手背上,用肩膀夹住电话,懒洋洋地等对面开口。
王潞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妈的,你自己打开微信看看,我一晚上给你发了三十七条消息,你一条不回,我他妈就像你的舔狗!”
喻繁:“没看见,干什么?”
王潞安顿了一下,“你声音怎么怪怪的?”
“感冒,”喻繁说,“有事说事。”
“也没啥,就是提醒你数学试卷记得抄,”王潞安说,“今天上课的时候访琴吩咐的,错的题每道抄十遍,明天不交,下星期就站着上数学课。”
十遍?
喻繁想到自己那张完全空白的数学试卷,木着脸说:“不抄,下周课不上了。”
挂了电话,喻繁觉得差不多了,把棉签拿开准备扔掉。
一个新的,还没写上名字的作业本递到了他面前。
喻繁盯着作业本愣了两秒,才仰起头问:“什么东西?”
坐着的时候才觉得,陈景深是真的很高。
他下颌线流畅漂亮,说话时凸出的喉结微微滚了滚。
“数学作业。”
“给访琴啊,给我干吗……”喻繁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你帮我写了?”
陈景深说:“嗯。”
“……”
这人刚才坐在旁边奋笔疾书了半天,是在给他写作业?
喻繁怔怔地看着他,觉得刚退下去的烧又有回来的迹象:“谁让你帮我写了?访琴又不是傻子,我们字差这么多——”
“我用左手写的。”
“……”
那我的字也没特么丑到那个程度。
陈景深说:“当做你在后门帮我的感谢。”
“你别想太多,”喻繁拧眉,“我是看那帮人不爽。”
“嗯。”陈景深看着他躲闪的目光,应了一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份错题抄写陈景深自己反正也用不着,喻繁把作业抽过来。
“今天药费多少钱?”喻繁拿出手机,“我转你微信。”
陈景深报了个数字。
喻繁打开微信,在好友里翻了半天,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对了。”陈景深问,“为什么我看不了你的微信动态?”
“……”
这人白痴么?
喻繁那句“拉黑了当然看不到”到了嘴边,对上陈景深的视线后又咽了回去。
妈的,怎么搞得他跟渣男似的??
“不知道,Bug。”他举着手机,把陈景深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钱转了。”
陈景深收钱的时候,点了一下喻繁的头像。
他的头像是几只流浪猫,看起来像是学校周围随手拍的。
几条少得可怜的朋友圈动态蹦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嗯,现在看见了。”
-
左宽躬着身子站在观察室里。
中年女人在他身边叮嘱:“刚割完包-皮要注意伤口,按时吃药,尽量不要做大动作。”
左宽头皮发麻,连连点头,靠在墙边四处乱瞄,企图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左宽倏地睁大眼睛站起来,伤口轻轻一扯,疼得他捂住裤裆“嘶——”了一声。
他忍着疼,手撑在墙上又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
走在前面的男生双手抄兜,一如既往的懒散随意,或许是天冷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身后跟着的人穿着单薄,平时总是工工整整的校服衬衫此刻居然满是褶皱,走到门口时,还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左宽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拿起手机一顿狂拍,然后把图发到了一百多人的学校大群里——
【8班-宽哥:[图片]我草,你们看我看见谁了。】
【7班-章娴静:你在泌尿外科干嘛?】
【8班-宽哥:??】
【7班-王潞安:哈哈哈哈恭喜宽哥,明天一块打球。】
【8班-宽哥:去你吗的。】
【8班-宽哥:我他妈发图是让你们看这个??】
【7班-王潞安:那看啥?】
左宽把图里那两个高瘦的身影圈出来。
【8班-宽哥:你们自己班里的人都认不出来?】
【8班-宽哥:喻繁把陈景深打进医院了!】
第12章
喻繁觉得自己现在一只手能打两个喻凯明,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他径直打车回家。
出租车司机开了一天的车,有点闷,前面的车窗半敞着。
他看了一眼后座的人:“小兄弟,开点窗没关系吧?”
喻繁说:“没。”
风从前座吹进来,打在脸上有点凉。喻繁下意识把下巴往领子里面缩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洗剂味飘进鼻腔。
他拧眉,随着那股味道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略显宽大的白色羽绒服。
“……”
衣服忘还了。
明天再带去学校给他吧。
到了小区门口,喻繁下车后想了想,把外套脱了拎在手里。
免得一会打起来弄脏。
但显然是他想多了。家里停电,半夜又找不到人开锁,喻凯明昨晚就出了门,到现在没回来。
喻繁回到家,把大门反锁上,转身进屋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门。
门被踹过,上面还留着几个明显的脚印,能看出喻凯明当时的无能狂怒。
喻繁冷淡地收起目光,转身回房。
翌日,喻繁抱着一件厚重的白色羽绒服走进校门,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昨天病了穿起来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这外套也太厚了。
陈景深体虚吧?
喻繁踩着早读铃声进的教室,庄访琴今天来得特别早,这会儿已经在讲台上坐着了。
王潞安见到他,拼命朝他挤眉弄眼,喻繁还没反应过来,庄访琴就沉着脸站起身。
“喻繁,你跟我出来。”她扫了眼教室里的人,“早读开始了,英语课代表上来领读。”
于是喻繁屁股还没沾上座位,又扭头出了教室。
“你昨天做什么了?”走廊上,庄访琴双手环胸,问。
喻繁:“睡觉。”
“还有呢?”
换做平时,那他能说的有很多。但喻繁想了半天,确定他昨儿一天除了睡觉没干别的。
“不说是吧。”庄访琴扫了眼教室里的人,“你是不是把人家陈景深打进医院了?”
“……”
庄访琴看见他手里的衣服,震惊:“你打人就算了,还抢别人的外套?”
不知怎么的,喻繁忽然想起自己昨晚出拳,被陈景深轻易箍住的事。
“我没打他。”至少没打到。
喻繁顿了下,“你哪听来的?”
“学校群里看见的,你和他在医院——”庄访琴说着说着,停了。
喻繁:“行啊,您还混进学校群了?”
不仅混进去了,还在群里设置了关键字提醒,一有人说喻繁的名字她就能马上收到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