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等我
两秒后,他很轻地“啧”一声,又收回手——
“我草!情书?”
喻繁动作很快,王潞安冲上来的时候,东西已经又回到他的口袋。
王潞安拎着塑料袋:“谁给你的啊?刚才?我怎么没看见?”
喻繁朝前走:“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视力5.2!”王潞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绝对就是你回去写检讨那会儿——怪不得你耳朵这么红。”
王潞安很早的时候就跟喻繁在一起玩了。
喻繁这人,一打五不慌不忙,站几千人面前念检讨毫不怯场,从来都是一副酷了吧唧的拽样,让人觉得他天不怕地不怕——
直到有女生跟喻繁告白。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喻繁脸红。
平时打起架来眼都不眨的人垂着脑袋,红透耳根,对着一个一米五几的小女生说抱歉,眼睛甚至不敢看向别人。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他这位看起来牛逼轰轰的兄弟,背地里就是个无敌纯情男高中生。
“有完没完?”正好到了分岔路口,喻繁扭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另个方向离开,“走了。”
-
喻繁回家冲了个澡,出来时,楼上还叮叮哐哐响个不停。
廉价居民房没有隔音这回事,他习以为常,到镜子前看了一眼。
脸上的伤淡了点,估计再过几天就好了。
就是丑。
喻繁用毛巾使劲儿揉了把脸,直到伤口感觉到痛才停。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顺手拎了桶泡面,刚要撕开包装,门突然“叩叩”响了两声。
这两声像敲在他太阳穴上。
喻繁动作一顿,再抬头时,脸上的懒散已经收了个干净,眼底多出几分冷漠和警惕。
他盯着门缝下面那道黑影,安静地等了一会——
“叩。”又是一声。
喻繁松开泡面,转身去开门。
他抓着门把,不是很温柔地拧开,绷着眼皮看向门外——什么也没看见。
喻繁皱了下眉,刚准备关门,余光瞥见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他缓缓地低下头,跟面前的小女孩对上视线。
是刚搬进来的那户人家的小孩,昨天在楼下见过,扎着两个小辫子,脸蛋肉嘟嘟。
喻繁表情太凶,小女孩耷拉着眉,有些怯怯。
一大一小对峙了一会儿。
“干什么?”喻繁先开了口。他刚才那股情绪还没完全散去,语气还是绷着。
小女孩抖了一下。
真抖。
喻繁:“……”
喻繁叹了口气,蹲下身跟她平视:“说话。”
小女孩手里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塑料袋,鼓起勇气:“妈妈说,昨天她收拾房子,很吵,今天晚上不会了,让我给你饺子……哥哥你不要生气。”
“知道了。”喻繁看了一眼袋子,“你带回去,我不要。”
小女孩站着没动,眼巴巴地看着他。
喻繁拧眉:“听不懂?”
小女孩抱着饺子,又抖了一下。
“……”
片刻,喻繁拎着塑料袋回屋,把饺子全塞进冰箱,又回头去泡面。
楼上那家人说到做到,晚上没再发出一丝声音。
但喻繁直到凌晨两点都还没睡着,不知是不是开学效应,他这几天睡眠都很差。
他抓了一把头发,决定放弃挣扎,起床去客厅喝水。
看到水壶旁的东西,喻繁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洗澡前习惯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扔在餐桌,此刻桌上凌乱地躺着一串钥匙、学校饭卡、一些零钱和一个粉色信封。
喻繁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拿起水杯走人。
片刻,他又木着脸地折回身,从一堆玩意儿中抽出信封,转身回屋。
喻繁以前也收过情书,女生脸皮薄,他拒绝后当场就能退回去。收下还带回家这是头一回。
他躺在床上,盯着手里的信封,忽然又想起陈景深那身过于板正的校服,和他拒绝章娴静时那副不近人情的姿态。
他倒要看看,这样的人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
喻繁单手撑在脑后,懒洋洋地平躺着,手指随意一翻,揭开了信封的口子。
这封情书的信封和封口都花里胡哨的,里面却只是一张普通的信纸——放学后陈景深在教室里写的那张。
“……”
早知道当时就走了。
陈景深字迹劲瘦,工整中又透着几分潦草,像是练过。
喻繁捏着那张信纸,从头看起——
「高二七班的喻同学:
你好。
我是高二七班的陈景深。」
信上有一深一浅两种笔迹,深色应该是放学那会儿加上的。
后面“高二七班”里的“七”原先应该是“一”,深色笔迹又在上头添了一笔,变成了“七”。
「不知你对我是否有印象,我们曾在升旗仪式上见过几次面。
高一第一次升旗,你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对检讨书倒背如流的身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中。
也是那时起,我开始注意到你。
我开始留意年级成绩排名表的末尾;偶尔经过七班,会不由自主地看一眼你睡觉时的后脑勺;上课时也会忍不住去看窗外操场上,被老师罚跑的你。
不知不觉,对你的关注已持续一年。
某次大考,我发现你的成绩排名提升了一位,我由衷地为你感到开心和喜悦,也意识到了自己对你的感情。
所以我决定写下这封信,向你表达我的心意。」
在这以后,都是深色笔迹。
『虽然上学期的期末考,你又回到了最后一名。但我相信你有学习天赋,尤其是数学。毕竟9分这个成绩常人考不出来。
所以只要你愿意努力,一定能获得更好的成绩。
以下是我给你推荐的辅导书和题库:
《菜鸟如何学数学》、《笨鸟先飞2017》、《初中数学知识点汇总》。
祝:考试顺利,学习进步。
陈景深。』
喻繁:“?”
喻繁:“……”
他妈的?
活该你语文110。
第7章
第二天,喻繁不出意外地又起晚了。
他破罐子破摔,慢悠悠地朝校门走,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老校警商量,才能免去翻墙这道没意义的流程——
“这才开学第几天,啊?”胖虎的嗓门一路传到了附近的小卖部,“刚开学就给我迟到!后面是不是打算直接翘课不来了?”
校门口站了一排男生,一眼过去都是熟脸。
一帮人驼背低头,吊儿郎当,站姿各有千秋,表情都不怎么爽,估计都没想到开学第二天胖虎就亲自来校门抓迟到。
这群人看着就混,让站在最右边的人一下就脱颖而出。
胡庞骂累了,背手走到那人面前,语气一时缓和七分:“景深啊,这次怎么回事呀?起晚了?”
看见那道笔挺的身影,喻繁又想起那封晦气的信,当即作出决定,绷着脸正准备扭头去后门。
陈景深却似有所感,眸光一抬,直直地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撞上,喻繁心觉不妙,下意识加快脚步——
“喻繁。”陈景深叫了一声。
一直在使眼色想让兄弟快逃的其他几位:“?”
胡庞灵活地转身:“?”
喻繁:“……”
你他妈故意的吧?
半分钟后,喻繁一脸倒霉地加入其中,他看都没看陈景深一眼,径直站到了队列最左边。
“队列从低往高排,要我说几遍?”胡庞指了指陈景深旁边,“你站那去。”
喻繁:“……”
你这该死的强迫症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掉?
喻繁极其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你刚才还想跑是吧?”等他就位了,胡庞才继续道,“昨天迟到,今天又迟到,还欺骗老师!你自己说,你有没有个学生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