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需要。就像潮汐需要地月吸引力来维持这样吗？

　　人生突然有了价值，因为被需要。

　　热水浇在身上，细腻白嫩的皮肤被烫得泛红，虞衷忙伸手调低水温，心中是隐隐约约的高兴。

　　他有种预感。也许祁月尘会成为自己很好的朋友。

　　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虞衷看到祁月尘坐在自己书桌跟前，正拿起他桌子上的羊毛毡半成品兴致勃勃地端详。

　　“不好意思，”看到他过来，祁月尘立刻放下东西站起来，“刚过来看阳台门有没有锁好，无意看到你桌子上这个……是你自己做的吗？”

　　看到那个半成品，虞衷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抑制住想拿什么把它盖住的冲动，小幅度点了点头，“嗯。”

　　他之前想过给Silence回个什么礼，但不知道女孩子会喜欢什么，又不好送太贵重或者太随意的，网上搜了一圈，发现有很多人做羊毛毡，看起来蛮可爱，他想自己会做黏土小人，做这个应该上手很快，于是下单了一套工具。

　　结果还是高估了自己。立体轮廓非常难戳，原本打算戳个茶茶丸，但他实在没能力还原，戳废一个球球后，虞衷还是老老实实按教程开始戳柴犬，准备戳一窝小狗狗送女生。

　　但……还是很难。

　　祁月尘现在端详的那个，正是他戳的一边脸大一边脸小的柴犬脑袋，那模样，就像营养不均衡的流浪狗，还是饥寒交迫躲避打狗队的那种小可怜。

　　“很可爱，”祁月尘却这么说，表情和语气都很坦然，“你的手好巧，我都不会做这个，不小心瞥到一眼就被它吸引了。会做这种手工的男生，大概也很可爱。”

　　祁月尘好像经常夸自己可爱。虞衷脸皮薄，对方一句话的功夫他的脸上就开始发烫。他也拿起半成品打量，突然觉得这一边大一边小的模样也不是那么丑。

　　虞衷备受鼓舞，抬头看向祁月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想要吗？我也可以给你戳一个，反正买了好多羊毛。”

　　祁月尘笑了笑，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我本来就是要送人才做这个的，送给一个女生。”

　　祁月尘静静看了他几秒，又笑了下，“女生？”

　　虞衷点头，“嗯，一个网友。她对我挺好的，还帮我设计岛建图呢……就是游戏里的。你不玩游戏可能不知道。”

　　“哦，游戏啊。”祁月尘的声音带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祁月尘偏头看了眼阳台，剧烈的暴雨将阳台打湿，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陈述一件事实，“雨这么大，我们好像被困在室内了。”

　　也看不见月亮。虞衷走到祁月尘身边往窗外看，想起前几日晚上看到的那抹残月，有些遗憾。

　　气氛似乎有些沉闷。祁月尘又恢复那种面无表情的模样。虞衷看着他的侧脸，想了想，企图活跃气氛，“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祁月尘转过头看他。

　　“有个秃头，他得了一种病。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很冷的一个冷笑话，还是烂大街的那种。祁月尘听过这个段子，但他什么都没说，看了虞衷好几秒，装出困惑的模样，“是什么？”

　　虞衷语速很快地回，“老铁没毛病。”说完抿唇，眼巴巴看着祁月尘，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笑意。

　　祁月尘很配合地笑了笑，眼眸微弯，“原来是这样啊。”

　　虞衷也笑了起来，语气很是雀跃，“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笑了很久呢。”

　　祁月尘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如同森雾般飘渺的冷香扑面而来，他的声音轻轻的，“我们做点什么吧。”

　　虞衷抬头看他，这个距离他甚至能观察到祁月尘鼻梁骨上方有着轻微的凸起，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上面，反应有些迟钝，“做什么？”

　　“看电影？”祁月尘像是思考了几秒。

　　“嗯……好啊。”虞衷其实很少看电影，但下午太漫长了，两个人，困在房间，能打发时间的事少之又少。

　　房间里有个空出来的沙发和小茶几，平时陈之浩会坐在那边和隔壁寝的一起在ipad上看球赛，久而久之那片区域成为公认的放映区。寝室一楼有个咖啡厅，但是节假日关门了。

　　见虞衷有些扫兴的模样，祁月尘突然问他，“要喝酒吗？”

　　“不太想喝，”虞衷老实交代，“太苦了，不喜欢。”

　　他酒量还行，但因为不喜欢酒的味道，所以这几年几乎没怎么碰过。

　　“甜的。”祁月尘却说。

　　他起身走到冰箱跟前，从里面取出几瓶形状大小不一的酒水、果汁，还有一个摇酒壶。

　　虞衷看着他熟练的操作。加基酒，加柠檬汁，加红石榴糖浆，浅金色液体，透明色液体……樱桃还有冰块。

　　很快，一杯盛的满满、从下到上呈现樱桃红渐变色的高球杯缓缓推到他跟前。

　　“试试。”祁月尘说。

　　虞衷有些诧异于对方居然连这个都会，半是尝试半是好奇，低头轻啜了一口。

　　果香十足，掩盖住酒的热辣，却也不同于普通果汁，甜中微带了点刺刺的苦涩。

　　虞衷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好喝。”他舔了舔唇，细细品味。原来酒水也可以变得好喝。

　　祁月尘笑了笑，弯腰轻轻擒住他的手腕，“不要贪杯，容易醉。”

　　“我酒量很好的，”虞衷不服，但还是松开了手，“看什么电影？我看惊悚悬疑多一点。”

　　“都行。”祁月尘转身收拾刚用过的调酒材料，语气淡淡。

　　好像更难选择了……虞衷索性搜索「十大必看电影清单」等类似话题，漫无目的地在网页浏览，最后点开一部听名字很耳熟的电影。

　　沙发垫突然一沉，虞衷抬眼，看到祁月尘手里居然端着一杯……枸杞茶，杯口还冒着腾腾热气。

　　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你，”虞衷有些卡壳，看了眼对方的枸杞茶，又看了眼自己的鸡尾酒，然后说出下半句话，“好养生啊。”

　　脑海莫名就开始循环播映“真正XX的人睿智、恬淡、懂得生活……你看他现在快30岁了，精神还是很好.jpg”表情包。

　　“因为答应过你。”

　　“嗯？”虞衷眨眼。

　　“不酗酒。”

　　“哦。”虞衷淡定收回视线，开始看电影。

　　他又喝了口杯中酒，突然有种微醺的感觉。不会吧，难道自己酒量变差了？脸上热热的。

　　“Call me by your name……”祁月尘也跟着看向屏幕，慢慢念出电影的名字，“怎么选的这个。”

　　“你不喜欢吗？网上推荐这个电影的人蛮多，好像拍得挺好。”虞衷以前还在朋友圈看过好多人推呢，据说还是小说翻拍，他一直没怎么看。

　　“不是不喜欢，”祁月尘偏过头看他，“你不知道他的内容吗？”

　　“不知道哎，我没看过，”电影已经开始了五分多钟，很清新文艺的镜头，故事的主角出现在画面，凌乱而日常的叙事，虞衷盯着屏幕，还没看进去剧情，“是个爱情片吧。”目前看不出好坏。

　　祁月尘沉默地看着他。

　　过了十几秒，还是没有移开视线。虞衷疑惑扭头，两人对视。

　　“怎么了？”

　　祁月尘看着虞衷的眼睛。不同于自己的漆黑，他的瞳孔是蜜糖棕般温柔的颜色，从内到外淡淡晕开，却始终局限于那一区域，就像甜得化不开的糖。

　　“要不换个电影，”祁月尘突然说，“这部是悲剧，可能你不会喜欢。”

　　“啊？”虞衷忙看向屏幕，俯身伸长胳膊，点了暂停，“我不喜欢看悲剧，还好你提醒我了。”

　　“嗯，换个喜剧。”祁月尘靠在沙发上，偏头盯着虞衷头顶的发旋，以及柔软的发梢，抑制住想要伸手去揉的冲动。视线缓缓往下，描摹对方的身影，享受这种隐秘而放肆的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