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活该是一对
言清和文雪蕙于是笑着朝他摆摆手,窗外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夫妻俩的身影笼罩,言进舍不得眨眼,但还是很快便瞧不见了——他眼睑动了动,从梦里醒来。
与梦中的天光大亮不同,屋子里是昏暗的,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天已黑,透着些灯光,沈钰在他旁边靠坐在床头,正敲着手机,言进一条胳膊还横在人腰上,察觉他的动静,沈钰从手机上偏出视线:“醒了?”
言进低低应了声:“什么时候了?”
沈钰:“八点。我开灯了?”
“嗯。”
沈钰开灯,言进坐起身:“你还没吃晚饭?”
沈钰道:“不急,反正在安排事情,顺便等你一起。”
言进低笑一声,挂在他身上:“‘顺便’的顺序是不是反了?”
沈钰但笑不语,他拿过床头的水杯递给言进,让他喝点,言进却把杯子凑到沈钰嘴边,沈钰会意,张嘴喝了一口,然后言进凑过来,借他的口把水喝掉。
水里融了点葡萄糖,甜的。
两人没立刻说事,就这么磨着喝完了一整杯水,言进水分摄取够没他不知道,反正沈钰的唇是很润了,两人因为是慢慢的厮磨,所以气息还好,放下杯子后沈钰道:“警方已经逮捕了言利,言利那边的律师也去了,我也联系好了律师,证据确凿,不会给他翻身的可能。”
“安安那边我还没说,你亲口告诉她吧,免得之后被叫去警局时她还没个心理准备。”
言进点头:“等饿了没,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就给安安打电话。”
沈钰边起身边道:“那我让王叔再收拾间客房,看这情况,安安可能会过来。”
言进睡前一直绷着的面色和精神已经放松,他没什么不放心的:“沈总,太贴心了。”
他曾经一个人拼命的时候,熬夜没法合眼,因为许多事不能假手他人,身边也没这么个能让他把一切放心交出去的人,如今累的时候他可以安心休息,因为他后背靠着的人足够优秀,他们能共同撑着彼此。
“言总这么贤惠,我自然也要学着贴心。”沈钰冲他笑笑,“看样子睡得不错。”
既然沈钰没去吃饭,那肯定一直陪着他,言进手指滑过他脸颊:“嗯,托你的福。”
言进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晚饭做得清淡开胃,虽清淡,但食材用得很好,菜也有大菜,言进胃口不错,吃完后,他给安安打了个电话,言安安果然让司机开车把自己送了过来,她红着眼睛:“哥,你说的是真的?”
言进柔声道:“嗯。”
“我,我虽然一直讨厌他,知道他不算什么善类,但是我真的没想过,没想过言利能干出这种事,”言安安越说眼睛越红,“就为了公司?就为了公司!他把我的父母……”言安安哽咽了一声,实在忍不住,捂着脸蹲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言进也蹲下,把手按在她头上:“抱歉,说好不再让你哭的。”
言安安边哭边摇头,王叔也知道了事情经过,在旁边静静抹泪,他本来就是言家夫妻选的人,与他们的感情很深厚,得知真相如此,自然也不好受。
沈钰双手按在言安安肩上,言安安哭了一阵,从臂弯里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她哑声道:“哥。”
言进:“嗯。”
“你做的很好了。”
不放弃地追逐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真相大白。她抹了抹眼睛,起身道:“只有一点,又瞒着我!”
言进失笑:“我的错。”
言安安找回气势,转头朝沈钰道:“钰哥,他就是喜欢自己扛,以后他要敢这样,你教训他,还可以叫上我,我们一起!”
沈钰也笑:“好。”他和言进对视一眼,以前两人都喜欢有事自己扛,但显然,如今他们都可以一起担了。
言进给她擦了擦脸:“今晚你就住下吧,警方通知的话我们一起过去。”
言安安点头答应,她刚上楼,家里的视频门铃就响了,按开视频,赫然是言梁的脸。
言利被捕的消息传来,言梁彻底坐不住,他还真找了个人来家里跟他玩,这下那人也知道消息,出去后肯定会八卦满天飞,言梁哪还顾得上不准出家门这种事,立马就来了言进他们家,见视频按下,言梁立马扯开嗓子:“言进,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要整我爸?你等着,等我爸出来后,你看我们整不死你!”
“出来?”言进冷声道,“没人告诉你他是为什么被捕的?”
“还没问,反正绝对是你们瞎找的,律师一定能——”
他的话被沈钰打断了:“你说你要整谁?言利害死他亲哥嫂,证据确凿情节属实,怎么,你还等着他能出来?”
言梁声音瞬间变了,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他居然还不知道事情经过。
“你看,”沈钰语气里故意露出怜悯,讥讽意味十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连内容也不告诉你,言梁,你还活在你的梦里呢?”
说罢他直接按掉了按钮,而言梁在那边已经完全因事实的冲击给愣住了,没有继续按门铃骚扰,言进跟沈钰咬耳朵:“在替我出气?”
言进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为了自己,沈钰捧过他的脸:“你不用拿他们来折磨自己,他们不配,言梁这张脸,能少出现在你面前就少出现。”
言进把自己的手掌覆在他手上,从善如流:“好,我也不乐意看他,反正我们两家关系已经走到头了,言利伏诛后,我跟言梁桥归桥路归路,只要他别再来惹我,我就当世上没他这个人。”
犯错的明明是言利,却要他人来承受痛苦,沈钰说得对,如果他之后过于在意言梁,那只是在折磨自己,他还有美好的生活,犯不着把自己大量目光投在一根搅屎棍身上,多看看沈钰,品味一下生活的美妙难道不好?
有些事不能放下,所以他为父母追回了公道;有些事可以放下,他的时间和心意要陪着值得的人朝前进。
警局在第二天一早给他们打了电话,苏小乐也知道了事情,赶来陪着言安安,他们又见到了言利,男人还穿着一身正装,手戴镣铐,衣服起了褶皱,他的精神气褪色,已经没了光鲜亮丽的精英感,一双眼睛没了伪装,抬眼看言进时,里面的阴鸷再无掩饰,赤/裸地加在言进身上。
言进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大吼大叫,他看着一个仇人,也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温度,言安安在颤抖着质问,言利没有回答,他只瞧着言进,言进道:“你恨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
言利笑了:“不该吗?”
很快他就连身上这套最后用来维持体面的衣服也保不住了,他会换上囚服,待在牢笼里,等着法院最后的审判。
言进读懂他的眼神,言利觉得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于是他也明白了,言利对于害死他父母这件事没有丝毫悔意,唯一遗憾的,大概是当初没能一起弄死自己。
“疯子。”言进道。
“你命好啊,”言利咧了咧嘴,他笑得扭曲又森然,已然是个亡灵,“都这样,你还能成才,还能遇上帮你的贵人,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死呢,嗯?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啊!”
“哗啦——”
沈钰拧开手里水的瓶盖,反手兜头全浇给了言利,警员忙上来拉开他,沈钰没有抵抗,随着力道退后,他甚至礼貌地问了句垃圾桶在哪儿,警员们大约没见过发火发得如此风度翩翩的家属,某种程度上开了眼界,便也只稍微拦了拦。
沈钰隔着人朝那头道:“他因为你而吃够了命里的苦,从此以后他就是命好,他还会长命百岁,你去地狱,孤魂野鬼,酷刑赎罪。”
那头传来镣铐的响动声和言利失控的嗓音,言进抬手捂着沈钰耳朵,不让他再听,几人出去,门一关,隔绝了身后的乱吠,言安安靠在苏小乐肩头小声啜泣,言进的手往前动了动,从耳朵挪到脸上,他跟沈钰额头相抵,轻声道:“我在人间,陪你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