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心不二意
“不用跟我解释。”
冰冷一句话堵回秦毓所有怕被知道还念旧情又怕他不知道的自作多情,他垂在身侧的手抠了抠指甲缝,扬唇尴尬地笑了笑,倒不说话了。
机场人来人往,秦毓和严斯韫并肩站一起自成一个世界,安静陌生一句话不说却又站得近,肩膀快挨着肩膀,是亲密关系才能允许靠近的距离。
秦毓撕开食指指缝的皮,眼角余光留意着严斯韫,目光在他的侧脸流连许久。
不同于他军人职业应有的俊朗、正气,严斯韫白皮,很难晒黑,军队里摸爬滚打多年,皮肤黑了一个度,也比多数人白,长得像他母亲,五官偏向于令人一眼惊艳的漂亮,气质糅杂了阴戾与正气而别具一格,似是亦正亦邪,比单纯的恶和单纯的良善气质更吸引人。
所以严斯韫桃花运很旺。
“请问能加个VX吗?”
这是第五个人主动找严斯韫搭话,男女皆有,秦毓内心波澜平静,他早见识过严斯韫的桃花运,好的坏的都有,偏偏他本人最想要的那一朵不肯纡尊降贵落到他掌心。
秦毓正胡思乱想,前方一个染着奶灰色挑染卷发的青年眉开眼笑地拖着行李箱飞快跑过来,径直将行李箱送入严斯韫手中,而后给了秦毓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想死我了!我的小禾苗!老实交代,这些年有没有听我教诲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多找几个男人谈谈恋爱放松身心?”
秦毓苦笑:“你知道我性格,认定一个人就是头犟驴,就算哪天他不要我,我恐怕也会哭得稀里哗啦用尽手段回到他身边。除非……”
“除非什么?”谢小冰恨铁不成钢。
“除非他赶我,用不留情面的方法赶走我。”
“这样你才会放下他?”谢小冰一脸不可思议。
“我会——”秦毓蓦地抬眼,直视谢小冰身后的严斯韫,与其对上视线:“我会换个方式陪在他身边。”
“你真是……”谢小冰满脸感慨:“贱受中的极品。”
“什么?”秦毓装作没听到
谢小冰笑着抱住秦毓的手:“没什么——这是钵仔糕?你替我买的?”
“尝尝。”秦毓微笑着。
谢小冰就要咬到糕点,横空出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截走透明的钵仔糕,扔回原来的包装盒里,又强硬地拿走秦毓手中的盒子,严斯韫说:“为你接风洗尘准备的‘满汉全席’正等着你,不要辜负美味的食物,肚子暂时空着。”
谢小冰不满:“我不,我大胃王不论钵仔糕还是满汉全席都吃得下。”
严斯韫态度坚决,不行就是不行,“你胃不好。”
实在拗不过严斯韫的坚持,谢小冰只好放弃,跟秦毓咬耳朵:“最烦管家公了,老爱管着我。”
有人想被管想疯了。
淡漠冷情的严斯韫绝对是主奴游戏里最好、最受欢迎的主人,要是他愿意屈身下海玩一把的话。
“管你是因为喜欢。”秦毓回以悄悄话。
谢小冰撇嘴:“可我不喜欢。”他喜欢和他一样自由的灵魂,严斯韫是他审美偏好里的意外。
换到其他情景,这对CP合该修成正果。秦毓目不斜视,小声回应:“你不喜欢,怎么还和他藕断丝连?”
这回谢小冰沉默了。
秦毓诧异地偏头去看他,恰时一阵风出来,暂时缓解炎热,脖子有湿黏黏的汗珠滚落,旁边还有冷饮店散发出的丝缕冷气,行人窃语汇成声浪扑面而来,恍惚间令他回想起十年前的某一个炎热夏天,他和严斯韫去过一个周末二人世界的约会。
约会内容和世上多数情侣曾做过的浪漫事几乎重叠,他们去玩跳水,自高处相拥一跃而下,在游泳馆的浴室里,隔着薄薄的帘子做,水滴如断裂的珍珠串滚得满地皆是,水声与人声相互交织,与外头的热浪挟裹着涌进秦毓的耳朵里。
那是绝无仅有的快乐记忆,后来再要复制也找不出感觉了。
秦毓深感遗憾,内心顿生惆怅,以至于谢小冰说了什么没听清,只他也没兴趣听第二遍,便敷衍地点头应了声。
到了接风洗尘的地方,秦毓讶然发现座位上还有其他人,两男一女,谢小冰的好友兼青梅竹马,他诧异于要不是谢小冰亲口点他来接机,否则压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破坏他俩独处的严斯韫,居然会大方地邀请他人分享他与谢小冰的相处时间。
莫不是知道谢小冰和他分手的关节所在,故以退为进?
秦毓喝了口柠檬冰水,偶尔吃点白开水冲洗过的白菜豆芽,因谢小冰无辣不欢,而他胃痛,从不敢轻易碰辣,在场就只剩他一个矫情不爱动筷子。
谢小冰的竹马之一许燃峯敲着玻璃杯,杯壁凝结的水珠簌簌抖落,突然将矛头指向秦毓:“小秦看上去不太高兴?”
此言一出当即吸引众人注意。
秦毓淡淡地说:“没有不高兴。”
许燃峯:“那是胃口不好?”
秦毓:“吃不了辣。”
谢小冰眼睛微微瞪大:“你不吃辣?大学那会儿每次聚餐选辣菜馆,你怎么一次都不说?”
秦毓笑:“舍命陪君子嘛。”他捏着筷子,刻意不去看严斯韫:“难得你……你们高兴,我看着也高兴,反正我备了胃药,心里有数,不会真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谢小冰拍着秦毓的肩膀,满脸严肃:“好兄弟!”
他的青梅竹马闻言立刻闹起来直呼是他们不配,闹得谢小冰不得不赶紧哄他们,彼此亲密无间闹成一团,显得木讷寡言的秦毓有些格格不入。
谢小冰拊掌:“我得先玩两三个月再找工作,你们自觉牺牲点儿,当个导游为几年没回国的我解说一下城市发展——重点解说好玩的地方。首先就……秦毓先来吧。”他抱着秦毓胳膊撒娇:“这两天陪陪我好不好?”
秦毓抿了口冰水:“你不早说,我刚请了假答应和魏骁去旅游。”
“魏骁?”谢小冰顿时兴致缺缺:“我很遗憾。”
严斯韫此时开口:“我陪你。”
谢小冰耸肩:“聊胜于无啰。”
秦毓又抿了口冰水,余光飞快扫一眼严斯韫骤然紧握玻璃杯的手,心跳漏了一拍。
那手好看,骨节大、指骨修长而分明,指尖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茧子,以往不曾戴任何装饰品,此时却在左手食指处套了枚简单的黑色银戒,衬得手指更长。
严斯韫脸好、气质特别,关键是他的手、脚踝、锁骨和腰尤其一绝。
“可以带家属。”秦毓低声说:“是公司团建活动,可以带家属朋友一起。”他面对谢小冰露出笑容:“你和严斯韫要不随我们一起来?”
……
秦毓在餐厅公共盥洗池洗手,严斯韫忽地出现在他身后,猛掐住他脖子,没用力但秦毓挣不开。
“你想做什么?”
秦毓直视镜子里严斯韫的眼睛,脸上浮起自嘲的表情:“我能做什么?”
“我警告过你离远一点,别去招惹谢小冰!”
一次两次拉警告他,好像他能对谢小冰造成多大伤害一样!
秦毓猛地怒气值飙升,低声吼道:“你搞清楚一点,是谢小冰缠着我、拉着我,非要我当他朋友!我无数次想远离你们,是谢小冰要靠近我,是你对谢小冰无底线迁就而一次次跑来言语暗示我照顾谢小冰的心情!!你当我就那么贱吗?!”
情绪爆发后,气氛降至冰点,严斯韫的眼神依旧冷漠如冰,对秦毓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仿佛无动于衷。
“别做无用功。”
“什么叫无用功?”秦毓冷笑:“你知道了吧,凭你的聪明肯定猜得到,何况我从未在你面前掩饰分毫,何况那曾经也是你靠近我的方式。你驱逐我,我不得不用尽手段——”
“好了!”
严斯韫皱眉,眼底终于浮现一丝烦躁,显示他内心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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