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剖白
“爸、妈,好久不见了。”林煦把花放在他们面前,嗓音轻和,“我带男朋友来给你们看看。”
他蹲下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把男朋友给他们介绍,“他叫江旸,是我大学的学弟。”
江旸也把手里的花放下,朝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叔叔阿姨好。”
见状,林煦笑了笑,“怎么这样严肃?”
“第一次见面嘛,”江旸也蹲下来帮他一起擦,“要给叔叔阿姨留个好印象。”
林煦看着妈妈近在咫尺的照片,她眼里有笑,只是黑白的色彩冲淡了笑容的温暖。
“你在下面等我好吗?”林煦说,“我想和他们……说说话。”
江旸答应,“有什么事就叫我。“
林煦点头。
江旸没有走远,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他。
林煦把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索性坐在地上,双腿曲在胸前,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下巴抵在膝盖上。
这是林煦小时候最喜欢的姿势,家里只有他和保姆阿姨两个人,他经常一个人待在玩具房里,小脸放在膝盖上玩儿拼图,没有小伙伴、也没有家人,习惯和安静相伴。
直到后面上幼儿园之后认识了杨小凌之后才好起来,只是这个习惯没有改掉,哪怕如今和江旸在一起了,他独自坐在沙发上或者窗户上的时候都是这个姿势。
白色的菊花素雅干净,淡黄色花蕊藏在其中,层层的花瓣包裹着,若隐若现。
林煦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开口道:“爸妈,对不起。“
墓园岑寂,风吹过的声音,四下悠然。
“我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给我说以后要找一个孝顺、体贴的姑娘当媳妇儿,就像妈妈那样,优秀但不强势,能够分担压力,成为贤内助。”
“那会儿我答应了,还说一定要找个像妈妈一样漂亮又能干的人。所以很抱歉,我食言了,我给你们找了个男媳妇儿。”
说到这,林煦笑了笑,“他除了性别没有达到你们的预期,其他的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他很爱我。”
“很爱很爱。“林煦强调,”甚至超过了我爱自己。“
“这些年,其实我过得很不好,五年前我得了抑郁症,每次来看你们都说过得很好都是骗你们的,不想让你们担心。”林煦抬头看向两座墓碑上照片,父母的笑容温柔又冰冷,照片锁住了本该有的温度。
"曾经我以为的生活也就这样了,浑浑噩噩、拖一天是一天,等到哪天耗尽精力的时候就去见你们,可我没想到能再次遇到江旸,更没想到他会爱我。“
林煦眉眼柔和,眼中的笑意更深,“其实我也很幸运吧,再次遇到江旸后让我明白,老天始终是公平的,我虽然失去了很多、承受了很多,但仍然被喜欢的人爱上了,我也有资格被爱,对不对?你们的儿子仍是优秀的,否则也不会被别人喜欢。"
“这次我的抑郁症复发,江旸放弃拼搏事业的机会来陪我,这种事情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做到,我欣赏他、爱他,我离不开他了。所以请你们接受他好吗?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我这辈子认定且最爱的人。”
没有人回答林煦的话, 日光倾落肩头,一向炽热的温度变得柔和,微风拂过树梢,光影错落地洒在林煦的肩头,宛如一个缱绻的拥抱。
“不说就当你们答应了。”林煦微微歪头,眼底是细碎的微光,“谢谢爸妈。”
林煦朝江旸挥了挥手,江旸一直注视着这边,看到后抬脚走过去。
“拉我起来。”林煦朝江旸伸手。
”你也不嫌地上脏。“江旸无奈地把人拉起来。
”反正有你洗嘛,“林煦恃宠而骄地笑了笑,握着江旸的手,让他叫爸妈。
江旸愣住。
“我刚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他们了,”林煦说,“他们认可你这个男儿媳了。”
江旸笑道:“真的吗?怎么认可的?"
林煦:"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所以一定会接受你。快点啦,叫爸妈。“
江旸收起笑容,非常认真而正经地开口:“爸、妈。”
林煦笑起来,笑容灿烂漂亮,露出了整洁的牙齿。
“我会好好照顾林煦的,不会让他受欺负、受委屈。”江旸一字一顿地说,“我会爱他,会和他过好以后的日子,你们在天上看着吧,我会让林煦以后每天都是笑脸。”
一旁的梧桐树簌簌作响,夕阳已至,半边天被霞光染上的金橘色的色调,云层裹着火光,如同燃烧的太阳,远处的云痕像是笔墨留下一抹瑰丽色彩,天空美得像画。
以前林煦看夕阳的时候只觉得遗憾,因为那是光明消失的前兆,再美的光景都会有落下帷幕的时候。
可如今他却觉得晚霞很美,在最后的时刻散发出最炽热的光芒,是一日之内仅此一次的盛景。
———景色永远没有变,只是心境不同而已。
出了陵园后他们徒步下山,他们的车停在山脚的停车场,从山顶走下去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林煦任性地想让江旸背他。
“这会儿不害臊了?”江旸背着人,步伐稳健,速度未受影响,“不是在人前脸皮薄吗?”
“现在没有人……”
话音未落,迎面走来一对拿着菊花的夫妻,擦肩时看了他们两眼,面色自若地走过。
林煦:“……”
江旸故意臊他,“怎么办?他们看背着一个男人。”
“看就看了,”林煦忍着发烫的脸颊,仗着江旸看不到他,硬着头皮说,“你怕别人看?”
“我才不怕。”江旸说得轻狂,“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是我老婆。”
林煦的笑容再次蔓上嘴角,稳稳地趴在江旸的背上,摸着他耳垂,“我们见过父母了,你以后更要好好对我,要不然……”
“嗯?”
“你如果对我不好, 我爸妈不会放过你的。”林煦不会威胁人,说得毫无震慑力,语气软绵绵的,就算讲个鬼故事都达不到吓人的效果。
他本意是开个玩笑,可江旸很认真地回答:“如果我对你不好,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林煦轻笑一下,问道:“晚上你有安排吗?”
“没有,”江旸说,“你有什么计划?”
“本来没有的,但是突然有了,”林煦冲江旸的耳朵里吹气,“陪我一起去吧。”
江旸咬牙:“陪,哪次不陪了?你说话就好好说,别撩拨我行不行?”
“为什么不能撩拨?”林煦声音小小的,含住了青年的耳垂。
———他就是仗着在外面恃宠而骄,在肆意享用江旸对他的宠爱。
林煦有一种撩人不自知的本事,或许是知道的,故意想看江旸为他失控。
江旸脚步一顿, 呼吸重了几分,“林煦……”
“嗯?”林煦发出一个无辜的鼻音,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江旸深吸一口气,继续下山,”没事,含着吧。“
林煦笑出声,重重地咬了一口,在江旸的耳垂上留下一枚牙印,“你可太混蛋了。”
江旸无语,“现在到底谁混蛋?林煦,你指控别人的本事见长啊。”
“那又怎么样?”林煦反问,“不行吗?”
“行,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林煦的笑容渐深,脆弱和阴郁不复存在,往后只有暖阳般的笑意。
·
下山后他们吃过晚饭,林煦开车带江旸去了一家文身店,装修得大气辉煌, 墙上是各种复杂的纹身花卉,一看就是正规、价格昂贵的店面。
江旸意外:“你让我陪你来的就是这里? 你要我纹身?”
“不是我,是我们。”林煦临时征求他的意见,“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