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蜜
“知年,肖先生!”他拍着俞知年的肩膀,朝肖意驰点头,“今天玩得开心!”
“谢谢!”
不少俊男美女已经在船上,有的倚靠在舷杆,朝俞知年他们笑,“知年,那是你男朋友吗?”
俞知年抬起戴着墨镜的脸,似笑非笑,“你猜?”
肖意驰则朝他们挥挥手,不怕生,“哈喽,你们好!请把男字去掉,我和俞律师是纯洁的关系~”
船上的人起哄了,“快上来让我们看看俞律师的‘朋友’何方人物!”
俞知年就冷眼看着肖意驰三步并作两步上游艇和那群富家公子千金们热络客套。
之前还担心他不适应,人家乐在其中,如鱼得水。
“肖先生,你是做什么的呀?”
“大学老师。”
“咦——那你教什么?”
“跨文化交流,可能接下来还会教西班牙语。”
“西班牙语?可以说两句来听听吗?”发问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姑娘,明眸皓齿。
大舌音颤动,念出来的诗句自带一股缱绻风情,尤其男人念时,浪漫多情。
“什么意思呀?”
“你的眼睛像清澈的湖光,洋溢着生活的甜蜜芬芳。”
“哇——一”众人不热闹不要钱地起哄。
外围,叶照临碰了碰俞知年的肩膀,调侃他,“说了肖先生比你能玩儿,怎么样?”
俞知年双手插裤袋,不作回应。
船上不少人都发现俞知年侧颈的创可贴了,表情十分精彩,惊讶的、玩味的、八卦的,或者艳羡的、妒忌的、不满的。
大家都知道俞知年不轻易外露私人生活,对他有意思的人不少,无奈俞律师如有铜墙铁壁护体,难以突破。也不是说他都不尝试,就是尝试了不行这个结果更让人沮丧,因为他们必须承认自己不是他对的那个人。
今天因为肖意驰这个新人的到来,碰上这个时间点,询问内容从“知年终于被收服啦?”之类的转到“男朋友真的是肖老师吗?”
俞知年耐心解释,“肖先生是照临邀请的朋友,我只是带个路。”众人纷纷向叶照临求证,后者点头后才甘心散去。
这创可贴让俞知年心里恼火。往时他在高级俱乐部里是不允许对方吻他的,更不要说留印子了。最近他邪火盛,心血来潮玩点新花样,结果就被对方忘情地留下吻痕。他察觉后高潮的快感顿时消散,只觉得被冒犯。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就浑身不舒服——本为发泄欲望结果成了糟糕的经历。
希琳曾对他说过,“与其说这是你在床上的控制欲,不如说是拘谨。你可能没有把最真实的自己在这最原始、最纵欲的活动中展现出来。”
道理都明白,但实践起来各种困难。
他站在船尾,往船舱看,人群不时传来欢呼,肖意驰在其中打着扑克,似乎又赢了一局。当事人笑嘻嘻,游刃有余。
过了好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唤他,“俞律师。”
俞知年侧目,肖意驰走过来,手里两杯酒。不知什么时候他从牌局中抽身了。“来,尝尝这个。”说着,递出一杯酒。
俞知年接过后,看着对方抬手把酒杯送到嘴边抿一口,手肘抵着舷杆斜靠。
肖意驰也是被人一直问跟俞知年什么关系,他猜俞知年今天没少回答这类问题,所以才独自一人跑到船尾遗世独立。
于是他带着酒来问候对方。
“今天看你玩得挺高兴的。”俞知年端着酒杯,没喝,对他说。
肖意驰笑,“游艇派对,不玩儿,难道跑来船尾这儿沉思人生?”意有所指。
俞知年睨他一眼,话语半咸不淡的,“真是抱歉,妨碍到你了。”
肖意驰笑意不止,目光落在对方的创可贴上,“俞律师,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吗?以前以为你是闷骚,没想到你原来是明骚,今天很多人问我你的风流事呢。”
“论风流,我比不过你,”俞知年回话,“刚见面就对别人念情诗。”
“哈哈哈!这是什么酸酸的胜负欲。”俞知年身上总有一种反差萌,让人想要逗逗他,像逗猫一样,让它(他)翻过来给你摸摸毛茸茸的肚皮。
肖意驰夸张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鳄鱼泪,俞知年都懒得理他了。
“我念的是乌纳穆诺的诗,他关心国家命运,你既可以把它当情诗,也可以当爱国诗。”
“哦——一文化水平真高。”
肖意驰看着俞知年,又念了两句西班牙语,在俞知年疑惑时翻译道,“我爱你,我的欢乐咬着你樱桃般的香唇;我要给你送那装满了亲吻的野藤花篮,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肖意驰勾起嘴角,“俞律师,这,才叫情诗。”
体内莫名生出一股燥热。俞知年不说话,喝下一口手中的酒。
这一口酒让他惊艳。伏特加与橙汁调配得刚刚好,多一分甜了,少一分辣了。这一口中,既有伏特加的劲道,又不失柳橙的香气。
“味道怎么样?”见俞知年在回味,肖意驰逞功,“我自己在自助吧台调的,很好喝吧?”
“……还行。”俞知年勉强同意。
“这是我从你那里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肖意驰瘪瘪嘴,状似委屈。
俞知年放下酒杯,也放下一点点心防。“……你今天为什么没直接说自己是战地记者?”
其时天飘来很大一朵云,光被遮挡,周遭暗下来。
肖意驰歪头微笑,“年轻时我会说的。”
年轻时,他逢人就说,让世人关注人祸,拯救苍生。
“后来我发现,‘战地记者’对很多人而言,是个故事会,里面有很多故事,让你看个够,触动个够,接着合上封底,完结,该干什么干什么。”
肖意驰又喝了一口酒,“自己也有点虚荣的成分在,说出来,大家都佩服,可以从中得到满足。”
过后都是空虚。
“现在也会说,但会看对象和场合了。”
富家子弟的游艇派对,“战地记者”注定是哗众取宠的工具、众人好奇要听故事的存在。
“……别人的苦难,不应成为助兴的点缀。”
俞知年看他,“那在大学里为什么不教新闻课程?”
“人最难的,是认识自己。除去肉身的物理性成长,我们也被文化塑造着。我希望我的学生在各种文化的激荡之中认清自己究竟是谁、该做什么。否则,记者这个行业只会让他们陷入迷茫和歇斯底里。”这是他这十几年的经验之谈。
俞知年不再问,端起酒杯再喝一口。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天上那一大朵云散去,周遭亮堂起来。肖意驰好奇抬头。光落在他脸上,落在他那件蜜合色的衬衣上,在船航行的轻微摇摆中,光在流动,如蜂蜜棒上坠下的蜜糖河之前俞知年就发现了,今天再次看到肖意驰眼里是有光的。不是反射外在的光,而是内在丰富积淀之后孕育出的光,而那层丰富积淀的沃土,叫做底气。
无怪他在名牌旗舰店、叶照临的高档餐厅、还有现在的豪华游艇上都表现大方自如。他必定经历过类似的,所以对游艇派对这种场合丝毫不陌生,还去自助吧台自给自足。
“俞律师,礼尚往来,那我也可以问你问题吧?”肖意驰转个身,双手撑在舷杆上俞知年神绪回位,“……你想问什么?”
“谁给你留的痕迹?”肖意驰指了指自己的侧颈,意指俞知年的创可贴。
他听闻船上的人说,敢在俞知年身上留痕迹,那人肯定吃了熊心豹子胆。
俞知年轻抿一口酒,回答,“我是高级俱乐部的会员。”
肖意驰眨眨眼,听明白潜台词了。他歪头,颇来兴致,“我以为你有很多床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