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蜜
你的赌气,别人非但不买账,还动真格。
聂桑宁心灰意冷。
俞知年语气温和,“你想喝什么就去点吧。”他起身,“我和店家相熟,他们会记账到我名下。”扣好外套扣子,“刚刚说的事,麻烦周末之前给我回复。”说完,便迈步离开。
午休时,俞知年收到潘阿姨的信息,让他和肖意驰过来吃晚饭,她跟小姐妹们学了新菜式,今晚打算炫技一番。
俞知年手指在输入框上方停顿一会儿,回复道,“今晚只有我能过去,意驰又去当志愿者了,前天刚出发。”
潘阿姨给他打来电话,“哎呀,这么赶,你有没有主动帮他收拾一下呀?上回他还受伤了,你有没有提醒他带上必备药?”
“他带了。”
闻言,潘阿姨才稍稍放心,念叨起俞知年,“你别总在意驰面前装酷,那孩子这么积极主动,石头也该开花了,阿姨不信你对他没意思,赶紧给他一个说法,然后定下来,知道不?”
这么浅显的道理,如果他早几天前照做就好了。俞知年闭一闭眼,而后睁开,回答潘阿姨,“知道的,您放心。”
晚饭前,俞知年在菜园子里摘下熟了的番茄,送进厨房。潘阿姨睹物思人,“上回意驰给你看的番茄,形状特别像心形,他见着开心得不得了,说要给你留着。”
肖意驰当时歪头笑,“表扬一下呀!”
当时他留心看看番茄就好了,表扬一下让他满足就好了。
俞知年突觉眼睛刺痛起来,他不得不闭上眼。
拍卖行的珠宝拍卖专场如期举行。10.63克拉D色/内无瑕戈尔康达钻石戒指最终以超过一千五百万的拍卖价被电话买家竞得。
周五晚上,聂桑宁给俞知年来电,“……”
对方说,让你耐心等候,他会联系你的。
“……好,谢谢。”俞知年放下电话,也不再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走到客厅,沙发上、茶几上都有肖意驰留下来的书。他收拾好,拿去书房。
俞知年走到书架一侧,把肖意驰的书放上去、摆好。他正准备转身,余光瞟到一丝异样——一原本该摆在最底下一层边上的一本白书,被放到了那一层的中间。不留心看,还真发现不了。
俞知年蹲下,把书取出。
他摩挲着白色的包书纸,这本书见证了他那段刻骨铭心的伤痛过往。一问题是,它怎么在这个位置呢?
俞知年翻开,忽然,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是一张手掌大的史努比贴纸!史努比正朝他wink着眼,表情鬼马。俞知年捡起,翻过来,“俞知年是肖意驰的”紧接着一个硕大的感叹号,落款:肖意驰。
心怦怦跳起来,俞知年翻了一页书,在写着字的那一面上,他试着轻轻把史努比放上去,大小刚好盖住了字。
忽然,他记起自己曾有一次推开书房门,看见肖意驰垂头出神的模样。
俞知年兀地站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天旋地转。
他的意驰,什么都知道。
俞知年捂住眼睛,眼泪却怎么都挡不住,流了下来。
若说他爱肖意驰需要胆色,肖意驰爱他,何尝不是呢?而且肖意驰什么都明白,依然一往无前。
纯粹的、炽热的爱。
自己追寻爱的意义,想努力获得爱的英雄气概,肖意驰早就做到。
俞知年把贴纸拿在手里,翻过来,吻上肖意驰的名字。
周末的傍晚,肖意驰家中。
俞知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点燃肖意驰留下的烟,吸一口。
肖意驰离开前,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他保管老式滚筒洗衣机在卖力运作中。
俞知年今天过来给他家大扫除。之后,他会时不时过来这里住。
又吸了一口烟,他靠往藤椅背,看着远处变换闪烁的巨屏广告,听着不知从哪一家厨房传出的炒菜声,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烟火气息。
俞知年想在肖意驰成长的这个家里,留下自己好好生活的痕迹。
两周后,麦阿姨从外市回来。俞知年和潘阿姨到高铁站接她。
“哎呀,还是回来自在!”麦阿姨开心叹一句。她的女儿珊珊已顺利诞下二孩,婆家那边接力照顾,她终于可以回来喘口气“现在到我家吃饭,知年下厨!”小伙伴见面,潘阿姨也高兴,笑道。
她们俩经常通电话聊天,麦阿姨得知的消息已更新到两个孩子感情进展不错,肖意驰去当志愿者,现在俞知年给他看家。
麦阿姨对俞知年印象好得不得了,“哎呀,那我真是太有口福了!”
俞知年开着车,闻言谦虚道,“都是些家常小菜,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和我说一声,我尽力而为。”
“这孩子真有礼貌!你做什么阿姨吃什么,阿姨都爱吃!保管给你们吃得干干净净!”
“阿麦,你别夸他了,都该飘了。”潘阿姨掩嘴笑。
“我说得可是真心话!意驰这孩子有福气,能找到小俞这样的,好!”麦阿姨竖起大拇指。
两位阿姨开始商业互吹,“意驰这孩子也好,我可喜欢他了,性格好又热心,这也是知年的福气。”
若肖意驰在,估计他早乐开了花,兴致勃勃地加入阿姨们的夸夸联欢会中。
晚饭过后,俞知年和麦阿姨回到小区,一起上楼。
“这楼梯楼,没走一段时间,可真不习惯!”麦阿姨走到一半,停下来喘气,俞知年也停下来,“我扶您上去?”
“不用不用,这老骨头还能动。”麦阿姨不服输。她问俞知年,“你在这儿住着,习惯不?”她之前听潘阿姨说过,俞知年自己家可是高档小区。
“习惯。”俞知年笑道,“楼上不知哪户老大爷下来看见我出门,还夸我来着,‘意驰,你怎么长高长帅了?不错呀!’”
“哈哈哈!”麦阿姨笑声爽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肯定是顶楼老胡,眼睛不好使,瞎认人。”
俞知年并不在意,“不要紧。有次我在小区碰见他老人家,他还送了我几个烤地瓜,挺好吃的。”
“我们这栋楼上上下下都住了好几十年,现在只剩老家伙们在这儿,年轻人都搬走了,可能这儿就意驰最年轻了。”
麦阿姨回到家开始搞卫生,俞知年帮忙。
收拾时,她把老照片拿出来给俞知年看,“这是我们两家人在公园里的合照。”有年代感的照片上,肖意驰小小一只,牵着爸爸的手,张嘴大笑,门牙都没有,两个大洞。
麦阿姨叹道,“他爸妈去得早。意驰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当年他要走,说是到外面当派遣劳工。后来网络兴起了,他常年不归,我也担心,珊珊替我在网上查,才知道他是战地记者。他打电话回来什么都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问。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好。”麦阿姨见俞知年不说话,连忙道,“老人家就爱感慨,你别介意。”
俞知年摇头,“我还想听您多说说意驰的事。”
“好!哪天有空,我和你详细说说,他从小到大,糗事可多了。”麦阿姨笑。
肖意驰离开一个月。俞知年不仅和老邻居们混熟,和大山也混熟了。
他从他们那里,慢慢拼凑起认识前的肖意驰的模样。
双亲性格温厚,孩子活泼好动。进入青春期,孩子没那么活泼了,也不想学习,整天发呆不知想什么。父母出交通事故后,孩子带着强烈的负罪感远走他方。
“他临出发前才告诉我,摁都摁不住,只能看着他走。我那个担心啊”麦阿姨回忆,“和他通话时,永远报喜不报忧。但他回来后,整个人的气质和精神面貌都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了。或许,他真的熬过来了。”
以血、以泪、以疼痛,在一遍又一遍人生中穿过枪林弹雨。
“我们在船上同吃同住同练一个月,意驰没有底子,但他坚持了下来。”在夜宵的大排档中,大山喝了一口啤酒,对俞知年说。“这个过程中,我们执行任务,有一个兄弟牺牲了。他还有个在读书的弟弟。后来我们才知道,意驰一直寄信和钱给兄弟的弟弟。就冲他这点,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