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凌晨用豆浆机
会算个锤子。余宴川皱起眉,林予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你这几天住哪里?回家?”
“嗯。”林予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定在余宴川身上,“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你们也没有义务收留一个私生子,我不想再欠你们什么了。”
好像在说“放过我”。
“未必是出于同情。”谭栩朝他扬了扬下巴,“余长羽这人嘴软心也不硬,那么多年下来,就算是素未谋面的网友也该聊出感情了,你不用太……妄自菲薄。”
“那我要怎么样?”林予紧跟着说,“我从哪里来的底气和原配的孩子争?我甚至只敢发一封邮件,只敢站在远处看着。”
余宴川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谭栩有时说话总是很直接,这也就是林予性格不急躁,换个人听见这话得跟他闹一架。
“他的意思是,你在找余长羽对质的时候,可以稍微底气足一点,这事情……的确很难定性,但你毕竟是被欺骗了。”余宴川简单找补了一下。
林予听进去了他的话,刚刚燃起苗头的争执慢慢回落,他默默将圆桌上的眼镜拿起,放到胸前的口袋里。
他向门口走去,余宴川竟生出了一丝于心不忍:“别想太多,错不在你。”
办公室的门被拉开,Jeff等在不远处,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等了多久。
看到林予走出来,他快步上前,顺着门缝与屋里的人对视片刻,动作自然地关好门,拍了拍林予的肩膀,将人带走了。
谭栩转着椅子,看几眼门外,又看几眼余宴川:“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吧。”
“嗯。”余宴川疲倦地倒回沙发上。
这种事最难的就是开口,一旦开个头,后面便好办了。
他的心情着实复杂,甚至无法调整出合适的态度面对林予。
许多时候的是非曲直并非一成不变,站在不同人的立场上又会看到不同的世界,余宴川没办法评判孰是孰非,余长羽没有错,林予也没有错。
千错万错都是余兴海的错。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余长羽在他耳边念叨了好几年的男人要自爱,敢情是怕他也在外面欠下风流债。
不知道手眼通天的余长羽了不了解他的感情生活,要是不了解,他还得思考思考什么时候出柜比较合适。
哦对,谭栩还得跟家里出个柜。
越想越心烦意乱,余宴川心头无名火起,一面恼火这些无妄之灾破烂事,一面对这般费心劳神而倦怠。
急需泄火。
他倏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扫了一眼桌子下面的狭窄空间:“现在,来不来?”
没等谭栩说话,再次传来一阵敲门声,Jeff在门外说:“是我。”
烧了一半的火被兜头浇灭,余宴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急火攻心,当即就想开门炒了这个男人。
第41章 吵吵
Jeff还算有眼力见,自报家门后等了一会儿,直到屋里传来“进”之后才推门进来。
身材高大的男人所穿的深蓝色西装起了皱,齐刷刷拢到后面的头发也耷下来几缕在额前,他手里空空,看样子不是来聊工作的。
谭栩翘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副主人翁的做派:“有事?”
“一点小事。”Jeff在一个交谈起来比较舒适的位置站住,“与林予有关。”
余宴川向后靠坐在办公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件事?”
Jeff没有被他的气势唬倒,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他的朋友。”
那就行,可别说出什么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他的哥哥”或者“他的弟弟”。
余宴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算是彻底对哥哥弟弟这些字眼产生了恐惧。
“你准备接他回国住吗?”Jeff问道。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余宴川晃着水杯,“何况我看林予也并不是很想跟我回去。”
谭栩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上:“你不想他回去?”
“没这个意思。”Jeff简单扫他一眼,再次将目光定在余宴川身上,“我只是想说,如果他最终要回曼城,我会照顾他,所以你们不必因为看他独自漂泊海外,就勉强自己将他接回去。”
余宴川不紧不慢地把水杯放回去:“想多了,我们就算要接,林予也未必会跟我们走,他回国找余长羽只是为了讨个说法而已。”
他诚然并不了解林予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安城见过的短短几次面,林予都像个最普通的性格外向的大学生,丢到人群里他都不一定能再挑出来。
但通过刚刚的几段对话,余宴川倒是觉得林予的真实脾气跟自己挺像的。
就两个字,死倔。
这种人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的怜悯,哪怕自知有个不堪的出身、不顺利的成长路程,也不会接受任何人出于同情的施舍。
看来Jeff很了解他,才会来说这些话。
“这些年一直是你照顾他?”谭栩问道。
“是。”Jeff笑了笑,像是刚刚想起来面前这二位是一对,又补了一句补充说明,“别多想,我们从小住得近,只是真心把他当弟弟。”
余宴川眼前一黑。
这个世界上的感情多种多样,也不必非得是兄弟情,林予的哥哥们都快能凑出一个梁山了,真实同父异母的、名存实亡的、空有人设的、住在隔壁的……
Jeff也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答,他说完话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在门口驻足,回头说道:“有件事情,还是要告诉你们一下。”
他说得又快速又坦然:“你们楼上那家总在夜里打豆浆机的,是我父亲一家,上个月我姐和姐夫带着孩子回国,去住了一段时间。听说你们已经见过我姐夫了?总在夜里吵到你们,我代他说声抱歉。”
谭栩沉默了,余宴川也震惊得不知说什么。
Jeff轻咳一声:“这个是……真的巧合,完全是巧合,他们已经在那里住了几年了。我姐一家昨天回来了,我听他们聊天才知道这件事。”
谭栩反应更快一些,他犀利问道:“住了几年?是因为林予去安城大学上学,你才买了大学城附近的房吧?”
“是。”Jeff毫不避讳,“不过大学城那边的环境好,所以那套房是我父母在住。”
余宴川怒从心中起:“你那豆浆机能不能买个降噪的?公司可以给你补贴。”
“好的。”Jeff恢复了工作中的机器人状态,应答利落,答完就走。
门一关上,余宴川立刻站到谭栩面前,准备继续被打断的未竟事业。
他脚还没站定,谭栩的手机嗡嗡响起来。
余宴川快要被折磨得没脾气,看来这间屋子的风水就不适合搞什么情情爱爱。
“回家再说吧。”谭栩笑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居然是谭鸣。
“接吧,八百年不给你打一次电话的好哥哥,可别错过了。”余宴川再次靠在了办公桌上,熊熊燃烧的火苗已经被浇灭,连一缕烟都不剩。
谭栩按下接听:“喂?他在……开免提?”
他瞥了眼余宴川,把手机放到桌子上,点开免提:“他说有话要跟你讲。”
“都在?”谭鸣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有些失真,但依旧沉稳冷静,一听就仿佛在眼前浮现出了那张挂着金丝眼镜的扑克牌脸。
余宴川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一些。
电话中的谭鸣用汇报工作的口吻说:“余家最近有动作,余长羽背着余总干了不少事,应该是在逐步收权。”
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
余宴川和谭栩对视一下,问道:“你怎么一天到晚盯着我家看,你自己没有酒店要管吗?”
电话里短暂的安静后,谭鸣说:“我之前和你说过,安城商界近年变动太大,你只要坐稳少爷位置,谭家也算多一条退路,但你要是被余长羽踢出局了,我不会搭手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