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法医在上
陆离推门进去,一群脏兮兮的老烟枪聚在一起,有叼着烟的,有把烟夹在手指上的,一个个吞云吐雾,整个办公室乌烟瘴气,跟丐帮开大会似的。
陆离轻咳了一声,俞安雨的老婆雷达就响了,回过头来看到陆离,跟撞鬼了一样,把手里的半根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偏过头把嘴里的烟吐出来,这才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衬衫下摆,一边朝着陆离走去。
“陆主任,你怎么来了?”俞安雨略显不满。
在陈副局的宣传推广下,市局大半的人都知道陆主任受了伤,七嘴八舌关心起他的伤势,陆离敷衍地应付了众人一句“已经没事了”,才皱着眉对俞安雨说:“干净衣服放在你们办公室了,回去换了再来看吧。”
也不知道俞安雨搜寻的时候是个什么装束,照理说应该是穿了雨衣的才对,怎么整个人会湿成这样,陆离补充道:“这天气容易感冒。”
俞安雨回过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继续查看监控录像的众人,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转过头就被陆离瞪了一眼,这才点点头领着陆离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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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雨取下领针,陆离就已经把手伸了过来,他便从善如流将狗牌交到老婆的手上,脱下一身湿透的衣服、裤子,陆离料事如神,连内裤都带了,看着把自己剥得光溜溜的俞安雨又一件一件把衣服套上,刚在泥里打过滚的小狗瞬间又清爽了起来,陆离情难自禁地凑过去吻了吻他,即使换了地方,也不影响他按时给他的大狗狗这个早安吻。
陆离亲手替俞安雨戴好狗牌,俞安雨双手扶着陆离的腰,问他:“你怎么不在家休息,是专程给我送衣服来的吗?”
陆离拍了拍俞安雨的肩窝,替他把衬衫的皱褶拍平,随口答道:“休息得差不多了,我是来上班的,俞队。”
俞安雨心疼他:“昨晚也没好好休息,不睡好一会儿头疼怎么办?”
陆离也没理会俞安雨的矫情,拿起干毛巾就开始给俞安雨擦头发,恐吓他:“你不把头发擦干才会头疼呢,”说着抽了抽鼻子,提醒俞安雨,“少抽点烟。”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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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和俞安雨分开后径直去了解剖室,在解剖室旁边指挥室,透过玻璃窗,吕恩豪正在对他们把龙脊山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的女孩的遗体进行解剖。
“吕法医。”听到陆离的声音,吕恩豪的动作一滞,抬起头来,看到玻璃窗后的陆离,刚紧绷的神情有了缓和:“陆主任,回来了?”
“嗯,情况怎么样?”
吕恩豪又低下头看躺在解剖台上的女孩,有些唏嘘:“尸僵已经产生,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吕恩豪说着顿了一下,补充道,“死者舌骨骨折,初步推断死于机械性窒息,下体有撕裂伤,创缘无收缩,没有生活反应。”
面对一个专业的法医,吕恩豪也无需做更多的解释,陆离当然明白吕恩豪说的是什么意思。
舌骨骨折,通常是暴力扼颈所致,结合吕法医给出的机械性窒息死亡推断,女孩是被活生生掐死的。下体有撕裂伤,说明死者遭受过性侵,但创缘无收缩,没有生活反应——性侵是在死后发生的。
“有凶手体液残留吗?”
“现场暴雨,体表受到了污染,俞队发现的时候女孩半个身子都泡在泥水里,很多有效信息都被破坏了,只有阴道内残留的部分精液,已经送去化验科了,但愿能够提取出DNA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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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从解剖室出来就给俞安雨打了通电话,俞安雨的情绪还是很低落,那个曾经鲜活的女孩被他发现的时候正躺在泥水里,她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曾是同学们羡慕的漂亮女生,她被很多人爱着,却像一朵被揉碎了踩烂的花,被丢在这深山,任由暴雨冲刷,她死前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与无助,她是否也有过小小的期待,父母和警察会从天而降,将她从危难之中解救出来,只可惜她等到死,也没有等到。
“还在视侦办公室吗?”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声,陆离询问俞安雨。
“嗯,吕法医说,尸表污染严重,有可能提取不到有效信息,所以只能排查进出龙脊山的车辆了……如果我再快一点就好了,再快一点,也许就能救到她……”
“不能。”陆离嗓音清冷,如云端的观世音,不察任何疾苦,也不渡任何人,“死亡时间推断在凌晨两点左右,不出意外就是她手机最后出现信号的时刻,应该就是与之相关的某个行为激怒了凶手,导致凶手掐死了她,机械性窒息超过5分钟必死无疑,而你接到杨队电话的时候,她很可能已经死了。从我们家到龙脊山,按照你早上至少一百公里的车速,到龙脊山也要二十分钟,你到的时候,凶手已经实施完性侵了。”
陆离只是平淡地陈述了事实,却给俞安雨松了绑,从他看到女孩到现在,他都在深深的自责中,要是他快一点就好了,要是早一点发现她就好了,他甚至一度有错觉,女孩还有体温,她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法医鉴定她已经死亡,这就好像她是死在自己怀里的一样。
“俞队,你已经尽力了,你做到了在场所有人当中的最好,是你最早发现了她。吕法医从死者的体内提取到了凶手的精液,那是你争分夺秒找到她才得以保留下来的证据,凶手很快就会被抓到,是你的努力,让她不至于命殒野外,却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让凶手逃脱制裁。”
陆离的安慰很有效,他客观有理的解释,让俞安雨总算是接受了女孩的死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赶到。
“陆主任,你吃早饭了吗?”俞安雨放松下来,突然问陆离。
这个发问让陆离猝不及防,他哽了一下,才弱弱地回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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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被俞安雨押到刑侦队办公室,让几个壮汉守着他吃早饭,昨晚没有参与搜山行动的汪月也来了,挤开小宋警官,就看到坐在中间的陆离,连忙紧张兮兮地问他恢复得怎么样了,她听了小宋警官的八卦,知道了俞队和陆主任的关系,这下就更不把陆主任当外人了。
陆离艰难地把嘴里的灌汤包咽了下去,眼神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待:“我没事了,月月,你吃早饭了吗?这里还有灌汤包……”
“啊,我吃过啦!”汪月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在车站买了煎饼果子,一路吃着来的,刚才吃完呢!哦!”
汪月扫了一眼陆离面前刑侦队的各种特产,冷星宇的高蛋白鸡胸肉,齐一慈的凤梨酥,还有宋越的挚爱虎皮凤爪,陆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还没来得及拒绝,汪月就从已经从包里拿了两个法式小面包和一块巧克力放到陆离面前,说:“给你吃,多吃一点,才能恢复得更快!”
俞安雨像个慈爱的老父亲看着汪月,对小女儿懂事的举动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看着陆离面前刑侦队大家投喂的零食——陆离哪能饿啊,得多吃一点才恢复得快。
俞安雨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罗局,恭恭敬敬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罗局的声音:“你带人去趟三中,三中跳了个孩子。”
俞安雨的眉头拧了起来,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跳了一个?”
“嗯,所以才让你去看看,分局报上来,说这孩子有点问题,手臂上有自残的痕迹,可能是鲨鱼游戏。”
“是。”
俞安雨挂断电话,就开始安排:“走吧,三中跳了个孩子,分局报上来,孩子的死有点异常。”
“鲨鱼游戏吗?”陆离的声音传了过来,俞安雨瞪大双眼,确认刚才自己的确不是开的外放,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才在心里暗暗感叹,老婆大人的直觉简直在大气层。
俞安雨点头:“罗局怀疑是鲨鱼游戏,所以让我们去看看。”
陆离把灌汤包咽下去了,才开口说:“我也去。”
俞安雨看了看塑料餐盒里剩下的一半灌汤包,又看了看陆离故作镇定的脸,心里觉得好笑,他的宝贝再有能耐,不也会为了逃避吃完这笼灌汤包而费尽心机耍小聪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