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个夏天
严荧当着他的面无动于衷,等李盛琰走了,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强忍着泪。
他就是这么一个残忍的人,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
那个时候,严荧以为他撒了谎,李盛琰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原谅这么大的欺骗,认为从此再也从不碰到李盛琰了。
他将会如他所愿的,与这个人再无任何瓜葛。
大一大二,李盛琰确实没再找过他,一个消息也没有。
而严荧当时也认识了同学校的王东,还有彭观。
他,王东,彭观,三个人是大学同学。
但那个时候,严荧没有和王东交往,王东对他有意,但他并没有答应王东的追求。
大三那年,李盛琰又找到了他。
他来到严荧的城市,那年他和严荧过了一个年。
严荧大学后,就没回过家了,李盛琰硬是凑到他的出租屋,和他住了半个月。
等过完年,李盛琰就自作主张把严荧的出租屋退了,要让严荧搬到一个他替严荧租的公寓。
那个公寓的服务费,就和严荧一直租的房子是同样的价钱,就不谈公寓本身高昂的租金了。
李盛琰还献宝一样的跟他说,他已经交了两年的租金了,让严荧不用担心钱。
严荧当时气得发抖,他再次跟自己承认,他和李盛琰不适合。
他没跟李盛琰吵,甚至还住进了李盛琰租的房子,只是在大四毕业后,把他这一年住的房钱打到李盛琰卡上,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李盛琰也追了过来,又是暴躁地问他为什么,也是那个时候,严荧答应了王东的追求。
知道严荧答应王东追求的那天,李盛琰来到严荧面前,发疯一样地问严荧他到底哪里不好,而这个时候严荧对他已经彻底冷了心,他无动于衷看着李盛琰的发疯,就像看着一个小丑,哪怕看到王东因此得意的笑了,他心如刀割,也任由王东嘲笑李盛琰,转过身,走了。
那个时候,严荧怕死李盛琰了。
李盛琰对他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也怕自己从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于是,他果断干脆地离这个人远远的。
后来李盛琰的任何一个消息他都不回,哪怕这个人偶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会把李盛琰当陌生人一样地点头错身而过。
而这并没有阻止李盛琰对他的关注,他和王东结婚,这个人又疯了一场,到王东出轨,他们离婚,这个人又跳了起来。
严荧有时候就在想,这个人怎么有那么多的力气,耗在他身上。
太吵闹了。
可就是他如此吵闹,严荧至今还记得这个人第一次冲他笑的时候那张灿烂的脸,偶尔午夜梦回,他还梦到那个男生在对他笑。
而彭观爱慕他,尊重他,严荧对这个老同学从来只有心止如水的平静。
至于王东,严荧在王东身上,看到了他父亲的霸道,他哥哥的冷漠,他弟弟的伪装,他妈妈的自以为是,包括他严荧自己本身的残忍与冷酷。
他在王东身上像照镜子一样看到了很多人,他爱王东,也不爱王东,就像他爱他的亲人,也不爱他们一样,一如他爱自己,其实也并不怎么爱自己一模一样。
所以离开王东并不痛苦,反而很轻松,就像他远离父母一样轻松,也像他逃避这个世界躲到彭观身边一样的松了一口气。
但李盛琰跟这些人都不一样。
这几年,严荧在彭观身边,很少想起王东,但他做梦总是梦到李盛琰,梦到李盛琰经常哭着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梦到的次数多了,这个人就成了严荧的梦魇。
以至于,让他学会了对李盛琰心软。
人生呐……
可以对不爱的人无动于衷,最在意的还是逃不过。
严荧懒懒地躺在座椅上,路边的灯光打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此时便连他脸上的冷漠,也成了一种让人心悸的美。
他手机震动了。
严荧很累,他任手机响着,等到车窗被人急急敲响,他才扭过头,把车窗放下。
李盛琰立马弯下腰,凑进头来。
严荧看到了他额头上的细汗,还有他胀红的脸。
“你干啥?”李盛琰说着,咳嗽了两声,猛然之间,他又捂住了嘴,捂住嘴后,他又凑过来,又急又快道:“我给你打电话,我们电话说。”
他拿着手机转身就跑。
严荧躺着没动,眼皮懒懒地搭着,等手机再次响起,他也没动。
直到李盛琰在一边擦过脸,清过喉咙,慢慢朝他走过来,蹲在他的车窗下,闷闷道:“我感冒了,会传染你。”
越野车底盘高,严荧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上的黑发。
看着那头黑发,严荧想,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驯服他?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个人从来只知道往他心口扎针,从来只是管杀不管埋,我不想爱他是不是?
他推开了车门,下车后,他看到蹲着的李盛琰那张抬头看着他有些发懵的脸,脸上潮红,铺着一层汗。
这个男人,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男生了,他成熟了,但他对待我的方式,一点儿没变。
还是那样的鲁莽,愚蠢。
严荧朝车的另一边走去,就算听到了背后有人猛然起身,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也没有变。
他到了车的另一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李盛琰猛然回过神,一米九高的男人扶着这边的车门,弯着腰,可怜兮兮地朝他道:“严荧,我感冒了,还发烧,会传染你。”
严荧慢慢地系好了安全带,点了点驾驶座的座椅。
“严荧?”李盛琰就跟脚下长着刺一样站不住了,他不安地挪了挪脚板,朝那边的严荧惶恐道:“真感冒了,你下来好不好,我,我……”
他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安排。
在他不安的时候,严荧朝他看了过来。
他就静静地看着李盛琰,一言不发,李盛琰被他看萎了。
一个对着他家里强势的父母都能往死里怼,男子汉的腰从来没谁弯过的人憋着喉咙里的咳嗽,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座。
“安全带。”
“往你家开。”
严荧一个指令,李盛琰一个动作。
等李盛琰开着车进了小区,听严荧又打了电话给董众望,让董众望安排医生上门,他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他怕他说出来的哪个字又让严荧不舒服了,会引来严荧无情又冷酷的眼。
第3章
严荧一天没进食,等停好车的李盛琰小跑着过来帮他推开门,他找了个沙发坐下,斜躺着拿出手机点外卖。
他找了个近的餐厅点好单,要写具体门牌号的时候,他拍了拍沙发,站他面前的李盛琰没动,他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拿着瓶水的李盛琰在他身边坐下,缩着肩膀,把瓶盖打开,把水给了严荧。
就一个动作,可能是太累了,严荧心底突然就腾出了一股邪火,他不喜欢李盛琰对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像他对他有多不好一样。
不过,他到底不像以前了。
以前他扭头就走,只想摆脱这个让他情绪不受控制的根源,现在吧,还是控制一下吧,不能再像当年了。
就这么个瘪犊子,不至于。
他把水拿过去,把手机给了李盛琰,尽量让自己无视这人是个傻逼的事实,“把你家地址写一下。”
李盛琰这下不傻了,他听话写好地址,又退回去看了看,紧接着往他家厨房看了看,迅速起身去打电话。
他拿着严荧的电话就走了,严荧奄奄一息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搞不清楚,他们都三十多了,怎么还是这样。
无知幼稚得就像当年。
时间居然没有改变他们之间任何的一切。
等李盛琰打完电话回来,把一时大意抓着走了的严荧手机放在了严荧身边。
他坐在严荧身边半天,没等到闭着眼睛休息的严荧和他说话,他起来去卧室翻箱倒柜找了床干净的毯子出来,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严荧身上。
半途,严荧突然睁开眼,李盛琰胸口一跳,脸一下子就是一片潮红,他看着严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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