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样本
“什么小食堂?”黄郡问。
“我前两天刚跟你提过的。”唐远表现得有些委屈,生怕她妈再问出朱化是谁来,忙说:“就那饭巨难吃还吃出苍蝇的店,绝了。”
“别惹事。”黄郡关了火,唐远随手递上个盘子,“那不能,我啥都没干,正当维权,朱化哪天要揍我我也绝不还手。”
“吃饭吧。”黄郡关了油烟机去洗手,唐远把饭菜都端出去。
他跟她说学校里的事儿,课上的趣闻,课外的八卦,也不管她想不想听,好不容易逮着似的,一张桌子上坐着,黄郡避无可避,不得不听他叨叨。
一家四口除了他,都是偏沉稳安静的性子,没这样能说会道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你们是不是要分班了?”黄郡突然问。
“终于有您老记得的事了。”唐远仰面流泪,“我以为您跟我爸连我上高几都忘了。”
“少贫。”黄郡嗔他一眼,“有希望吗?”
“这你就不了解我了,进去后是要强制住宿的,我可不想住,我跟人相处不来。”
“你是不想住宿吗。”黄郡一眼拆穿他。
唐远笑。
“还笑,你姐那会可是连考都没用考。”
“那会不一样嘛,现在年级第一也得考。”
黄郡说不过他,“随便你,你自己上点心,还吃吗?”
唐远说饱了,黄郡便把剩的菜全倒了。
“放那吧,一会我来洗。”
洗菜做饭洗碗刷锅唐远样样不在话下,父母都忙,从小他跟他姐就自力更生。
七点多的时候,唐一裕还没回来,唐远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吃不吃晚饭,一直等到八点都没回。
唐远去厨房炒了个菜,这一两年唐一裕吃他做的饭,比唐远从小到大吃他做的还多。
菜出锅的时候唐一裕终于回了,说不回来了,有应酬。
他爸,应不完的酬。
他妈,值不完的班。
绝了。
唐远:【少喝点酒,回来注意安全。】
唐一裕:【知道了,你早点睡。】
唐远把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锅碗洗干净。
做完这些,他站在窗边擦手,边擦边出神地看着夜色,抹布在手里颠来倒去了十几下才扔回原位。
头顶日光灯闪了两下,突然灭了,唐远抬头,眼看着又掉下几块墙皮来。
操,又坏,这个月坏第三次了,看来不是灯泡的问题,明天得找人来看看。
唐远回到房间,正要写卷子,突然想到什么,起身在桌上翻找了一阵。
他开遍抽屉,一本本书抖过去,终于从去年的期末卷里翻出了张排名表。
宋什么川来着。
他对着名字,没费任何力气,因为第二行就有个姓宋的。
宋亦川。
第二啊。
啧,他还没考过班级第二,人家却已经是年级第二了。
第七章 憋与憋不住
周一开学,唐远一手拿豆浆,边喝边踩着早读铃声进了教室,他座位在倒数第二排,跟他们班学委同桌,学委就是杨启帆口中那位唯一进年级前三十的。
杨启帆担心他们班被别班剃头,在唐远看来纯属杞人忧天,学委大人日常发挥稳定,雄踞前十,要说区区一次月考掉到进不了A班,那比他这个万年第五考进去都难。
唐远坐下去时元谦正压着脑袋在擦书,只一眼,他便猜到了怎么回事,当即问道:“谁弄的?!”
元谦不说话,小心地分着书页,那书皱巴巴的,边缘全是拉扯不清的黏丝,分明是被涂了胶水。
唐远捞过来看,页与页之间黏得死死的,元谦不知道擦了多久,侥幸分出来的那几页要么破烂不堪,要么遍布脏污。
“都这样了还擦什么。”唐远抽出自己的英语书,想叫他拿去复印,一掂重量发现不对劲。
他翻开。
操。
黏得比他还死。
一旁传来几人好戏得逞的哄笑。
唐远摔了书站起来,“有病?”
“有病?谁有病?”朱化笑得阴阳怪气,“谁能比兜里揣着苍蝇的人有病呢。”
“揣总比有人顿顿吃好。”
唐远不怒反笑,“听说那玩意蛋白质含量高,吃多了补脑。”
“你他妈说谁呢,老子喂你嘴里信不信。”朱化朝他吼,嗓门大得惊人,教室里一下安静下来。
然而没等好戏开场,英语老师走了进来,“唐远你干什么,打铃了没听见啊,坐下。”
朱化幸灾乐祸的眼神里,唐远坐了下去。
等着。
傻逼。
他略一抬眉,无声挑衅。
要不说朱化这人头脑简单受不得激,光这一声就叫他又是骂人又是砸书,整出的动静不小,被英语老师狠狠点了两回名,才不甘不忿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元谦替他把书捡起来,小声说。
“谁连累谁还不知道呢,一帮孙子。”
元谦会这么逆来顺受,是因为他被欺负惯了,他家境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县城里考上来的,要说这种每个班都有,但他们家可能属于是格外不好的那种。
平时吃穿就不说了,有回开家长会,他爸来的,四五十岁的人看着像六七十,弯腰驼背,满脸沟壑,一身衣服从头到脚穿了至少得有一二十年,脏不溜秋还打着补丁。
都这年头了,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从那之后朱化他们就开始找他麻烦,次数不多做得还隐蔽,发现了就说是恶作剧,跟学校反应都没用,反应了变本加厉。
之前几次偷偷摸摸,多是发生在宿舍里,枕头上倒水被子里撒方便面什么的,元谦不说,唐远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知道了他就没办法当不知道,元谦想忍,被唐远逼着去找老师,别的没说,就说要换宿舍。
他找别班同学打听,又去老田和宿管那软磨硬泡,这点唐远很有自知之明,但凡他拿出对付黄郡和唐一裕十分之一的谄媚劲和他舔狗的本性,什么事做不成。
就这样,好一番周折,唐远成功给元谦换到了别班里唯一空余的床位。
仗着投胎好欺少年穷算什么本事。
而且就朱化那样,哪算得上投了多好的胎。
瞧不起这看不上那,如此更是下作。
杨启帆偷摸给他传了张纸条,让他务必保持冷静,学校对打架斗殴零容忍,谁先动手谁就碰了高压线,到时候别说班级第五,就是年级第一也得吃处分。
唐远再三深吸了口气,抽了张英语卷子出来做。
这逼有够缺德的。
高三开学前他们就已经把所有课程都学完了,之后剩下不间断的系统复习,那书上记的全特么是笔记,不同人有不同的书写习惯,他上哪找书再复印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来。
唐远做着做着心里烦,索性丢开笔,额头抵在桌沿上,藏着手给他姐发消息。
唐远:【秋风渐起,记得加衣。】
唐思榕:【知道啦,你也是。】
唐远:【居然秒回,受宠若惊(小人流泪)】
唐思榕发了个拍拍狗头的表情,【今天不上课吗?】
【上着呢。】
【放下手机。】
【英语书坏了,开线了。】
【这么用功,还能用吗?】
【用不了了(小人委屈)。】
【那我的给你吧,回去问问妈收哪里了。】
唐远满意了,连发了两个狗子跳舞的表情。
他这人有个毛病,什么都爱用他姐的,这手机也是,唐思榕大四那年淘汰下来的水果机,内存早不够了,唐远删了里面大部分照片,平时多听首歌都怕死机。
电池就更不行了,撑不撑得到毕业都不好说。
唐思榕以前问过他,他说像她这样强大又优秀的姐姐,用她的东西有安全感还能沾好运,唐思榕也是像这样拍了拍他的头。
她今年刚工作,拿到工资说给他买个新的,唐远没要,他平时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功能多了也用不上,再说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勤俭节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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