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
自从被迫当了设计师,耿湾湾的个人形象逐渐开始回暖,收拾利索化上淡妆, 在最好的年纪里亭亭玉立……如果她能站在那里不动的话。
耿湾湾大大咧咧的拉开椅子,露出白牙粲然一笑, “怎么了,突然喊我出来?”
江颂微垂着眼,搅了搅面前的咖啡,银匙撞在陶瓷杯壁上, 发出的叮当声短暂而清脆,“找不到你师父, 打电话一直关机。”
耿湾湾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上了,惊愕中夹杂着费解,“——就这事?”
一大早着急忙慌的把人喊出来,就因为另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电话关机了?
她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饮品单, 审视的目光一直扫射着江颂,“他经常不记得充电,大概睡过了, 最晚下午就会出现, 有急事的话,干嘛不去家里找他,反正……”
反正你俩同居过, 师父喝多了酒, 门锁密码不还是打电话问你的?
说着说着, 耿湾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的把话憋了回去,大眼睛眨巴一下,毫无预兆的闭了嘴。
纵使她骁勇彪悍,好歹还是有一点少女的细腻心思,不是察觉不到这俩人之间微妙的变化。
江颂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把面前的手机掉了个个,推到她面前,“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耿湾湾疑惑的接过手机,翻了两下后,脸瞬间垮了,开始毫无形象的口吐芬芳。
“这臭老娘们,放她的惊天巨屁!我师父上辈子是刨她家祖坟了吧!这颠倒是非的话都是人能说出来的?!”
耿湾湾呼呼喘了两口气,义愤填膺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越说越激动,情至浓时,桌子拍的梆梆响。
她端起咖啡咕咚一口,一抹嘴,“这人是不是有病?这么闹有什么好处?”
江颂安静的听着,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表情,见她终于有收尾的架势,才小小的笑了一下,“举着巴掌去扇人,被人躲开了,还扇到了仙人掌上,能咽得下这口气?就算要不回医药费,也要把人一起送进医院才能舒坦吧。”
这比攒足了劲跟人打一架打输了还憋屈,你摩拳擦掌,人挥挥衣袖心平气和,三言两语给你呛的心肌梗塞。
“也是。”耿湾湾点了点头,嘀嘀咕咕的又骂了两句,眉心突然一紧,“不对,这事不对劲。”
江颂,“嗯?”
“签这个单的时候,我还是师父的助理,一直在旁边,赵云霞…就是这个业主哈,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老公算是白手起家,可能是早些年吃过苦,有钱了也还是抠抠索索,她没读过多少书,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除了带孩子就是家长里短,怎么会玩微博这一套?”
福尔摩湾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关键词,找到那一条,开始推理分析。
“直接艾特各大蓝V,找人还找的这么准,明显知道在这一行谁能激起水花,换个非业内人士,谁知道这大V是谁?”
“而且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师父的名字,又处处指向他,就算是现在造谣犯法,也揪不到她的小尾巴,真是恶毒又高明。”
“这绝对是行家里手。”
江颂思索了片刻,“你觉得是有人在教她?”
“亲戚朋友,这都保不齐,但是……”耿湾湾再度口吐芬芳,声音很低,看口型像是顶级国骂,“我怀疑就是毕戎希那个王八蛋,赵云霞身边但凡有一个稍微懂行带脑子的,也不至于被坑成这样,如果没有,还是那个问题,她不可能知道找谁好使。”
说到底,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普通人可能会被舆论压垮一蹶不振,但对于一个人脉、背景、手段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来说,收拾起来容易得很。
可江颂就是说不出的烦躁。
耿湾湾盯了他半天,试试探探的问,“你是不是在生气?”
以他们桌为中心,江颂几乎导致方圆五米内冰冻三尺,然而本尊却轻飘飘的否认,“没有。”
耿湾湾嫌弃的往凳子后面挪了挪屁股,暗戳戳的,“才怪嘞…”
江颂的食指轻点了两下桌面,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一下,睫毛垂下又抬起,看起来轻蔑的很,”这事我来处理就行。”
耿湾湾还没答话,就见变脸家族太子爷抬手看了看表,重新换上和煦的神色,“忙吗?不忙的话一起吃午饭。”
耿湾湾嘬着奶茶,微眯起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颂笑了笑,“是,有求于人。”
*
春困,秋乏。
这种天气原本就容易打瞌睡,多日来阮眠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的赶项目,绷紧的神经一松开,直接睡了个不知今夕何夕。
做设计师有一个好处,偶尔可以收一点来自厂家的小贿赂,日常家居用品大多有人上赶着白送,阮眠家的窗帘就是“赃物”之一。
丝绵的窗帘叠上厚重的遮光底衬,窗外的光线哪怕是在正午也一丝都透不进来,如果不拉开,一整天连时间观念都会模糊。
阮眠呈大字型趴在床上,整个人颓废落拓的如同一摊没烙好的煎饼,被子像拧麻花一样在床沿堆成一个鼓包,他的左腿和右胳膊露在外面,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秋意的凉爽。
阮眠蹬了蹬腿,试图把被子理顺,怀里抱着柔软的羽绒枕头去够手机,摁了两下,突然间心里一惊,灵魂瞬间归位。
“卧槽!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阮眠连忙插上充电器,屏幕上的红色小电池亮了好半天,缓缓浮现出开机画面……和当前时间。
16:48
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他在惊慌失措中才刚一坐起,猛地抱住了头。
睡眠不足会导致头疼,睡眠过度也一样,脑袋沉甸甸缀在脖子上,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在不断鼓胀,就像有个小人呆在里面,一下一下的拿小锤子敲打脑仁,有节奏的那种。
阮眠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止疼药,抠了两颗正要往嘴里扔,想了想,终于还是舍弃了一颗。
常年的神经性头痛宛如挥之不去的诅咒,而止疼药就是他破咒的唯一法门,可是什么药吃多了都有耐药性,他倒腾来倒腾去,各种种类都试过了,最后只能考虑增加剂量。
有一次他疼的格外厉害,崩溃之下一口吞了两颗,没过多久,药效伴随着心慌气短手脚发凉一起涌了上来,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跳跃,他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活生生的看了一下午天花板蹦迪。
阮眠吃了药,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刚想处理一下堆积如山的微信消息,孟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完蛋,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一整天,估计是兴师问罪来了。
“怎么一整天都关机?出什么事了吗?”孟周的声音沉稳而关切,听的人心头一暖。
阮眠这一辈子基本没有感受过来自父亲的关爱,而孟周,恰恰填补了那一片空白。
如师如父。
他挠了挠头,吱唔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说,“……忘记充电了,这破手机没电闹钟就不响,就、就睡过了……”
“……没事就好。”孟周松了口气,似乎还有些无语,停顿了半晌,“睡到现在,吃饭了吗?”
“还没呢。”
“哦,那赶紧起来吃点饭,有一顿没一顿的,胃饿坏了。”
阮眠咂摸出了点不对头。
孟周平时是很关心他,但是从来不在生活琐事上婆婆妈妈,而且设计师这个职业和朝九晚五的白领不同,偶尔翘班也挺正常,如果没什么事不至于特地打电话来问。
阮眠,“……那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孟周,“没什么,一点小事,明天能来上班吗?”
阮眠,“能,还有一屁股事情没干呢…”
孟周,“嗯,那就明天再说。”
这一句明天再说简直吊足了胃口,阮眠张了张嘴,想争取一下,话还没出口就被孟周打断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对了,记得给江颂回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