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我方案试试?
阮眠胸中的波涛瞬间平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哀嚎一声迅速扒了几口早餐,噎的直翻白眼。
江颂越发觉得这个人除了工作之外的分分秒秒都在缺心眼,递给他一杯牛奶,“别急,我一会陪你回家收拾,送你去机场。”
*
赶上这不年不节的档口,机场里冷冷清清,空旷的大厅里稀稀拉拉的没什么人,偶尔传来几声毫无感情的语音播报,空荡荡的回响。
阮眠一路小跑着去换了登机牌,江颂一手插兜,一手拖着他的行李箱,不急不躁玉树临风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行李托运完,离起飞时间就只剩下半个多小时。
阮眠冲向安检口,却在就要进去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不潇洒。
这一走,一个礼拜都看不见江颂了,想到这,心里居然有种十分矫情的酸涩不舍。
回过头,江颂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目送着他,见他回头,轻轻歪了一下脑袋,似乎是在询问他怎么了。
阮眠张了张嘴,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对他说几句什么,却被身后巨大的冲力推的一个趔趄。
“走不走啊!不走别在这挡道,别人还要赶飞机呢!”
背着双肩包的小老太太嫌弃的撞开他,动作迅猛利落的将包扔上安检机。
“……”
看着滚动的传送带,又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阮眠微微叹了口气,冲江颂挥了挥手,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分开一阵子也好,给他一点冷静下来能认真思考的空间。
只要还在身边,他的脸,他的笑,他的好,他的一切都是令人意乱神迷的毒药,根本无法抽离出理智,来好好掂量这份感情对双方来说的重量。
阮眠不想再这样暧昧拖沓,对江颂来说不公平,他要认真的思考一下“终身大事”。
无论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不顾一切的和江颂在一起,哪怕与世界为敌,或者是快刀斩情丝,不要再让双方留下念想,他都打算在回来后开诚布公的告诉江颂。
*
一个半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开始滑行,阮眠面含喜色,迫不及待的偷偷开了手机,点开朋友圈噼里啪啦打字。
“我阮汉三,又回来啦!”
选择好定位,准备发送,想了想又打开权限,选择不给谁看。
他直接选择了全家亲戚那一个分组,毫不犹豫的勾选,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条件反射的向下微撇了一下,像是不屑,又像是嫌弃。
机场不是很好打车,离家的距离也很远,等他到家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阮眠是个在生活方面非常掉链子的人,所以他每次走的时候都会把家门钥匙留下,因为他深深的了解自己,一定会搞丢。
阮妈妈有午休的习惯,这下为了等他,肯定给搅和黄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老妈居然连午饭都没吃,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她还是一直饿着肚子等到他回来。
房子还是那所老房子,几乎和阮眠同岁,里面的家具装修都很简单陈旧,又很强的年代感,却让妈妈收拾的纤尘不染,空气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虽然没有钱重新买新房,但是阮眠总想着重新翻修一下,住的舒服,可是妈妈不愿意,说是住惯了,来回来去的折腾也太麻烦。
棉花糖围在阮眠脚边,欢呼雀跃的像根弹簧,蹦来蹦去的转圈,似乎不这样就无法发泄自己的喜悦之情。
阮妈妈在厨房热着饭菜,温柔又宠爱的远远看着一人一狗。
“一早我就跟棉花糖说,阮眠要回来了,它呀,都听得懂,就趴在门边一直等你回来。”
阮眠将行李拖回自己的房间,单手抄起棉花糖抱在怀里撸了一把,“我们棉花糖也是个小老头了,眼看着快要成精了。”
阮妈妈的笑容幸福而明媚,和阮眠十分神似眼睛弯弯的,眼角已经有了许多鱼尾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总是内心平静,与世无争,岁月到底还是对她手下留情,哪怕常年被病痛折磨,也只是有些瘦削,并不显得过分憔悴。
阮眠卷起袖子,帮忙端出热好的菜,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妈妈身边时,越发觉得她是那样的孱弱瘦小,没忍住埋怨了两句,“都说了让你先吃先吃别等我,每次都不听。”
阮妈妈笑着摇了摇头,“又不是很晚,等一会没关系的......慢点,汤盛的有点满,小心别烫到。”
满满一桌子菜,根本就不是两个人可以吃下的,阮妈妈总是这样,儿子难得回来一次,恨不得把所有会做的好吃的都塞给他。
这就是家吧,亲人在侧,饭菜可口,岁月静好。
虽然家里只有阮眠和妈妈,以及一条不消停的狗,可是温情满满,时间的流逝好像都缓慢了下来,所有喧嚣浮躁突然远去,那样的平和安逸,直到微信铃声短促的响起———
“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也不说一声呀,明天中午姑姑请你吃饭。”
阮眠看着手机沉默良久,嘴里的零食也不香了,甚至想端起面前的鲜榨果汁呛死自己。
为什么发朋友圈的时候不检查一下!居然留下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而且这条鱼和他们家向来不来往走动,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里,绝对没憋什么好屁。
第53章
▍ 他心里熊熊燃烧了许多年的火焰,终于在这一天后继无力,彻底熄灭
按理说阮眠不该有姑姑的联系方式, 他和阮国成家那边几乎是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但是几年前在他读高三的时候, 表妹和他上了同一所高中。
也不知道是因为血脉相连, 还是他的小表妹实在乖巧懂事,他总是对她讨厌不起来,半推半就的加上了微信。
然而这些年来他们从不聊天, 这个微信号什么时候被姑姑继承的,阮眠都不知道。
阮妈妈最近报了个老年大学学摄影, 学费便宜,又能打发时间做点喜欢的事情。
她坐在阮眠身边,不太熟练的翻看儿子刚给她订阅的公众号,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开心, 时不时会喊儿子一起讨论一番,像发现了神秘宝藏一样喜悦。
阮眠收到微信的一瞬间脸就垮了, 原本像耗子偷食一样细碎的咀嚼声也戛然而止。
阮妈妈立刻就意识到了他的反常,轻声问,“怎么了?”
阮眠黑着脸冷冷一笑,“阮国成的姐姐叫我去吃饭。”
不管人前人后, 他从来不愿称呼阮国成一声爸爸,都是直呼其名,这些年, 甚至连听见“你爸”这两个字, 都会像斗鸡一样立时竖起羽毛,被满腔汹涌的郁愤瞬间吞噬。
这个本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就像一团笼罩在他头顶的阴云, 激发着他所有阴暗的情绪, 还有那些隐藏在深处秘而不宣的恐惧。
“其实你可以去。”阮妈妈垂下眼帘, 将手机熄了屏幕,许久才淡然一笑,“其实你爸爸前一阵子有找过我,说很多年没见,想见见你,看看你长大的样子。”
眼看着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就要从儿子嘴里冒出,阮妈妈温柔的摇了摇头,“你先听我说。”
“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的光阴,多浓烈的爱恨都会被时间稀释的所剩无几,揪着已经过去的事情不放,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我并不是让你原谅他,也没有要你认他这个爸爸,只是想让你学会和他、更是和自己和解,放下芥蒂好好生活,可以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包括今后会遇见的属于你的感情。”
“任何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坏。”
“你可以漠然,但是没必要再恨他了,不是吗?其实有时我很自责,没能给你做一个好榜样,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让你心里留下了许多阴影,我想了很久,或许面对可能也是一种解决方式,说不定就释怀了呢……当然,肯不肯见他由你自己决定,我的儿子已经是大人啦,当妈的只能给一些小小的建议。”
阮眠几番欲言又止,最终颓丧的靠在沙发上,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