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
说完这句,他没再在苟小河房间里多待,直接起身走了。
苟小河保持着蹲床沿的姿势,发了十分钟的愣。
他还是感觉不能理解。
倒不是不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别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说到底又不关他什么事。苟小河虽然在农村长大,可他的心并不窄,这世上既然有各种各样的性格,自然就有各种各样的取向。
村里的狗还会骑别的小公狗呢,人的性取向还没有狗自由?
真要是他身边出现个同性恋,比如江潮,要说一点儿不吃惊那不可能,他新奇都得新奇一阵。
可新奇并不会影响他继续和江潮做朋友,因为江潮人挺好的。
问题是边桥。
边桥怎么能喜欢男生呢?
苟小河越琢磨越觉得无法理解。
这已经不是男女的事儿了,是边桥他压根就不是个会喜欢别人的人啊!
边桥在房间的小阳台上吹风,胳膊搭在窗台上,一下下轻轻咬着烟嘴,目光散漫地望着楼下。
九月末的晚上依然热,热得人心烦,烦到在充满冷气的房间里呆不下去。
阳台也没有风,只有空调外机“嗡嗡”的噪音。
噪音太大,把房门的声响都给压下去了,苟小河突然从身后一冒头,把他吓得一愣。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了?”苟小河把烟拔下来,自己试着抿了一口,呛得直眯眼。
边桥往他嘴角扫一眼,夹回烟碾灭,说:“又过来干嘛。”
“好热,赶紧进去,我刚洗完澡,马上又一身汗。”苟小河没心没肺地往屋里扯他。
作为边桥“出柜”后俩人第一次见面,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只相差半个钟,苟小河还是敏感地感觉到,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我查了一下百度,”苟小河往床上一盘,举着手机很真诚地给边桥朗读,“同性恋不是心理疾病,只是一种不同于大多数人的性取向……”
“出去。”边桥靠在床头,抬脚就把他往地上踹。
“好好,不读了。”苟小河赶紧收起手机,搂着边桥的膝盖,“我这不是怕你有心理压力吗。”
边桥皱着眉把腿往回抽。
苟小河也跟着往前挪挪,他有个小毛病,从小养成的——只要跟边桥在一个空间里,胳膊腿也好,哪怕脚丫睡衣,他总要挨着点儿边桥的什么。
好像缺了这层肢体上的触碰,他整个人都不踏实一样。
“边桥,我晚上在你这睡行不?”苟小河挤到边桥旁边,戳他肚子,“想跟你说说话。”
“我刚没跟你说明白?”边桥看着他。
“没啊,”苟小河傻着脸,“你就说你喜欢男的,也没说喜欢谁,也没说怎么发现的,也没……”
“我喜欢男的。”边桥打断他,重复了一遍,“能离我远点吗?”
“不是说跟我没关系吗?”苟小河不是不明白边桥什么意思,厚着脸皮反问。
边桥看他两秒,突然膝盖一掀,翻身卡在苟小河腿间,“砰”地把他怼在床头。
“你别挤着我。”苟小河忧心忡忡地护了下蛋蛋。
不说还好,刚说完,边桥的膝盖猛地往下一压。
苟小河“嘶”一声挺直了背,推着边桥的腿抬眼看他。
“跟‘喜欢’没关系,跟‘男的’有关系。”边桥撑在苟小河头上,警告他,“把你那些毛病收收,以后少跟我动手动脚的。”
苟小河受伤了。
心理上的。
想问的问题一个没问到,想表达的关心与支持理解也没能表达完,被边桥从房间赶出来,还让他以后都不许再拉拉扯扯,动手动脚。
边桥不喜欢苟小河黏他,苟小河从小就知道。
但不管多不喜欢,每次苟小河跟他腻歪,他会发火,会赶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俩人还掐架,却从没这么严肃过。
苟小河不怕边桥生气,可他真的有点儿怕边桥跟他认真。
上回边桥这么认真还是小姨去接他的时候,他跟苟小河说如果让他走,就永远都不回来了。
当时他们还很小,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有点儿屁大的事,整个世界就跟塌了似的。
现在苟小河长大了很多,经历过了真正的死别,还是会因为边桥一句话,在半夜偷偷难过。
第二天俩人一起回别墅,边桥看着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照旧是对苟小河爱答不理。
苟小河看他蹲在地上跟狗小盒玩,也过去蹲着,边桥不躲他。
他试着假装摸狗毛摸一下边桥的手,边桥起身就走。
晚上睡觉苟小河还在边桥房间,地铺他依然能睡,游戏还一起玩,作业也在一张桌上写,就是不能有肢体接触。
好几回苟小河忘了,咬着笔头下意识想往边桥身上贴,边桥微微一错身,全让他贴了个空。
“边桥,我们能不能商量商量。”苟小河憋屈得难受,决定跟边桥进行谈判。
边桥正在做题,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用膝盖垫着练习册,漫不经心地划拉。
“什么?”他转转笔看向苟小河。
“我不抱你了,贴贴你还不行吗?”苟小河朝他靠近一点。
边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还是看他,又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苟小河没明白。
“你干嘛非想贴着我?有瘾?”边桥说,“正常人谁天天搂搂抱抱的,你也是同性恋?”
苟小河不是同性恋,所以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边桥也没有要等他答案的意思,问完就继续写题。
苟小河往桌上一趴,沮丧得有点儿生气。
“我怎么知道。”他瞪着自己鼻尖嘀咕。
这么过了两天,远在老家的胡圆都替他俩感到无聊了。
“不是,好好一个假,你就跟家里蹲着啊?”他跟苟小河视频,一问苟小河的假期计划就开始数落他,“你姨呢?也不说带你出去玩玩?”
“她忙死了。”苟小河趴在沙发上当啷着腿,“作业好多,我也不想出去玩。”
“不出去你回老家找我玩两天也行啊。”胡圆在家也无聊,“我想出去玩我妈都不放人,放假都不知道干嘛好。”
苟小河恹恹的,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哪都不想去。
“边桥没在家啊?”胡圆又问。
“楼上呢。”苟小河翻过手机大概给他扫扫别墅的空间,“我这会儿在楼下。”
“我去,这么大。”胡圆小声骂,“理解了,换我我也不想出门了。”
他俩视频就是纯粹的打发时间,闲扯些没意义的话。
胡圆不管说什么,总能往歪了扯,没说几句又开始冲苟小河挤眉弄眼:“我昨儿看了个特刺激的片,绝了,等会儿发你。”
苟小河正要问有多刺激,突然想起胡圆这些乱七八糟的片子特多,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哎,圆儿,你有那种电影吗?”他压着嗓子也开始挤眉弄眼。
“哪种?”胡圆聊起这个可太精神了,“sm?人兽?”
“就俩男的那种。”苟小河对着手机瞎比划。
他在手机里搜过,没找到那种网址,搜到的图片也都跟卖内裤的似的。
“你他妈还真弯了?”胡圆眼一瞪。
“什么啊,不是。”苟小河挠挠脖子,“我就突然想看看。”
男生之间一起研究研究其他口味的片也正常,胡圆自己就看过,挂掉视频就发了两条链接过来。
苟小河:怎么打不开?
胡圆:外网,要梯子
苟小河:?
胡圆:你挺潮啊,还会?了
一看见“潮”字,苟小河又想起江潮和那17厘米。
在胡圆的隔空指导下,等他折折腾腾终于架好梯子,已经过去半个多钟了。
链接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肉色看得苟小河一愣,手机差点从指缝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