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拆桥
人潮撞上晚高峰, 苟小河半天没拦到车, 在叫车软件上排队都排出了几十号。
班长已经把聚餐的地址分享到群里了, 是个能唱歌也能自己烧烤的轰趴馆, 一些离得近的同学纷纷表示马上就到。
看看从二十七中与轰趴馆的距离,再看看网约车的排号,苟小河犹豫着给边桥发消息:我拦不着车, 要不咱们直接吃饭的地方见?
边桥:?
边桥:我等半天了, 你走也给我走过来。
苟小河一乐, 往斜对面人少的路口走,换个地方打车,给边桥回了两个微笑。
等他终于打上一辆车,已经又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半道上司机还又搭上俩人。
实高门口有座天桥,边桥没在校门口等,嫌人多,在天桥上撑着小臂摁手机,跟江潮聊天。
江潮:今天说?
江潮:有谱吗,等会儿帮你多灌他两杯
边桥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看江潮这么说还是想笑。
他不紧不慢地回复:琢磨什么呢
江潮嫌打字麻烦,直接给他发了条语音:“主要我是感觉,苟小河还跟没开窍似的,你要不继续温水煮青蛙得了,他直男脑子,你冷不丁一说,他再转不过弯吓着了。”
边桥转了转手机,看见苟小河从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上下来,回江潮:再说吧。
“边桥!”
苟小河一下车就看见边桥了,边往上跑边挥手。
这是他专门针对边桥的另一个神奇天赋,不管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不管边桥站在多不明显的位置,他总能一眼就把目标找出来。
边桥没动,继续撑在桥栏上,望着苟小河跑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水瓶递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苟小河考试不敢带水,每场考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喝完再去尿。
他接过来“吨吨”灌半瓶,把瓶子再拧上还给边桥,亮着眼睛问他:“考得怎么样?”
边桥“嗯”一声。
苟小河满意地点点头,他跟边桥不用问太多,一个语气词儿就能听出来状态。
班里已经有不少人到轰趴馆了,开始挨个儿圈人,催那些没到的。
班群里催一次,崔洋在他们的小群里也在催。
苟小河划拉着屏幕回消息,一拍脑门:“我刚不该下车的,应该提前让你在路边等着,上车咱们直接就过去。这会儿打车可费劲了。”
他念念叨叨的回消息,头也不抬,边桥就靠在围栏上一直在看他。
太阳下山后有点儿起风了,落日余晖在天边洇红一片,照在苟小河脑袋上,把他被风拂起来的一撮毛映得格外柔软。
“苟小河。”边桥清清嗓子,喊他。
“嗯?”苟小河飞快地抬一下眼,他忙死了,回完班群的消息又去叫车,还在跟胡圆发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
“高考之前跟你说的话,还记不记得?”边桥弹他脸,让他好好看自己。
“说什……等下,小姨给我转了笔钱。”苟小河刚抬头,小姨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小姨给他转了五千块钱,又拨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和边桥考完了好好去玩,想吃什么买什么,她都给报销。
苟小河在天桥上转来转去接电话,跟小姨说红包太大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一会儿低头偷偷笑。
边桥有点无语,胳膊肘往后架着围栏,无所事事地给苟小河发红包。
二百一个,他一直发到苟小河打完电话。
“你干嘛?”苟小河吓一跳,数数红包的数儿,整整十七个。
“能不能听我说话?”边桥不耐烦地瞪着他。
“能,能能,你说。”苟小河赶紧点头,杵在他跟前不动了。
边桥主动提这些本来就不好意思,等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憋起来点儿情绪,还被搅得稀碎。
他别着脖子又酝酿会儿,才绷着脸转回来,重新开口:“你之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我说高考完告诉你。”
“啊。”苟小河想起来了,立马问,“对,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很有钱,什么都能给你买。”他冲边桥晃晃手机,得得瑟瑟的。
“我……”边桥浅浅提了口气,正要开口,苟小河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任鹏飞的电话。
一接通,隔着手机都能听清他嚷嚷:“你们在哪聚会啊?我们班人都不齐,玩个鸟毛,我去你们班蹭饭。真服了崔洋说你俩还没到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刚给边桥打电话他给我挂了,打一个挂一个……他手机不是让人给偷了吧?”
边桥刚才在给苟小河发红包,看见任鹏飞的名字就耳朵疼。
结果防得了自己这头,防不住傻子那头。
“在什么遇见轰趴,我把地址分享给……那太好了,我俩还在实高门口呢,你快来吧。”
跟任鹏飞打完电话,苟小河兴冲冲地告诉边桥:“我们不用等车了,任鹏飞打车来接我们,一起去聚餐。”
“你想要什么?”他倒是还没忘了边桥的话题。
边桥已经一点儿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麻木地看了会儿苟小河,他低头捋一把头发,转身往桥下走:“算了。你等会儿多喝点。”
“啥啊?”苟小河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你刚抓头发好帅,再抓一下让我拍一张。”
“滚。”边桥说。
任鹏飞嫌他们班人少不热闹,苟小河他们班其实也没到齐,加上他们仨和后面断断续续过来的,拢共也就二三十人。
但这种聚餐也不在于人多,愿意过来的都是平时在班里性格不错的,借着熬过高考的兴奋劲儿,吃得就是个氛围。
苟小河第一次来这种吃喝一体的别墅,很新奇,楼上楼下乱窜,哪个房间都新鲜,看别人玩个桌上足球都能看半天。
班长把班主任也给请来了,一群人围着班主任听她发言,手里都光明正大举着啤酒瓶子。
班主任话音一落,任鹏飞这个外班人就带头举杯:“喝!”
体委和几个男生负责买吃的东西和饮料,他们没买果酒,全是纯啤。
苟小河唯一能喝点儿,也觉得好喝的就是果啤,不喜欢啤酒的味儿。他本来都打算只喝饮料了,被氛围一感染,吃着喝着,手里的芬达就变成了哈啤。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他每抿一口都皱一下脸,脸红得飞快,凑到边桥耳朵边吐着潮气告诉他,“一股尿味。”
“你喝过?”边桥今天不拦他喝酒,靠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瞥他,眉梢微微一抬。
“你好帅。”苟小河缓慢地眨了下眼,上身打了个晃儿。
就开始高了。
边桥在心里给他下个判断,拎起苟小河的啤酒罐子掂了掂,半瓶都没到。
“接着喝。”他把罐子还给苟小河。
一群人开始用家庭影院唱歌的时候,边桥听得闹耳朵,去天台上呆了会儿。
室内空调打到了十八度,一出天台全是热风,空调外机在墙壁上呼呼作响,屋里鬼哭狼嚎的动静瞬间被隔开,若隐若现,像在另一个维度。
还没安静五分钟,身后的推拉门发出响动,苟小河脑门撞着玻璃了。
他搓着额头拽开门,进来找边桥:“你怎么不唱歌?”
边桥往他腰上带了一把,帮他站稳,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楼下种着香樟树的马路。
苟小河扒着栏杆往下看,江潮从轰趴馆里打着电话出来,顺着路灯走几步,脚步猛地一停,收起手机揣兜里,冲着树荫下的方向看一眼,低头笑了下。
那里靠着个人,苟小河才发现。
他肩膀以上被茂密的树荫挡住了,只能看见黑色的T恤和套在两条长腿上的牛仔裤。
是个男的。
“blue腿直?”苟小河看看他的腿型,下意识扭头小声问。
边桥没说话,把苟小河揽到身前,下巴垫在他头顶。
再转头朝树荫下看,江潮已经走过去了,两人站得很近,也一起被树荫遮住了脸。